指挥室的冷光落在光脑屏幕上，将林宇的侧脸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棱角。他指尖划过星盗首领的资料界面，当“海瑞恩帝国逃兵”几个烫金大字跳出来时，指腹猛地顿在屏幕上，激起一圈细微的电流纹。
光脑自动展开附带的全息档案：泛黄的军装照上，那个名叫莱尔克.海子爵的男人穿着海瑞恩帝国的银白军装，肩章上的锚形徽记还闪着光；旁边的庭审记录副本里，“双子星域守卫战重大失职”的红色印章刺得人眼疼。林宇盯着照片里那双曾锐利如鹰的眼睛，喉结动了动——海瑞恩人以“战死不降”为信条，帝国的军歌里甚至有“骨灰撒向星轨，也比逃兵的影子干净”的歌词，这群人竟然成了星盗？
他往后翻，资料里的时间线清晰地铺展开：五年前双子文明突袭边境星，莱尔克作为护卫舰队长驻守七号星港，因援军迟迟未到，最终丢失战略要地。按海瑞恩军法，此等失职当处绞刑，可他竟带着麾下三百余名士兵，劫持了三艘军用运输舰，消失在帝国星域的边缘。
此后五年，他们像幽灵般流窜在七个星系，直到盯上这片引力盲区的小行星带，才用掠夺来的合金和能量晶，硬生生把陨石坑改造成了盘踞地。
“周明。”林宇的声音打破了指挥室的寂静，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莱尔克的名字，“把这个莱尔克.海子爵带过来。”
副官周明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没过多久，一阵沉重的拖拽声由远及近。合金镣铐与金属地面摩擦，发出“哗啦——哗啦——”的刺耳声响，伴随着莱尔克压抑的闷哼。
指挥室的门滑开时，林宇抬眼望去。逆光中，那个身影显得格外庞大——两米有余的身高几乎顶到门框，一身雪白的毛发在冷光下泛着灰败的色泽，显然很久没打理过；最醒目的是他嘴边那圈密集的鲸须，海瑞恩贵族特有的象征，此刻却沾着干涸的污渍，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两名卫兵推着他的肩膀往前走，镣铐锁住的手腕上，白色毛发被磨得稀疏，露出底下青紫色的伤痕。
“站好。”周明低喝一声。莱尔克猛地甩开卫兵的手，鲸须后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扫过指挥室，最后落在林宇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林宇将光脑转向他，屏幕上的军装照与眼前这个落魄的星盗形成刺眼的对比。“莱尔克.海子爵，”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审视，“海瑞恩帝国第一集团军护卫舰队长，星历372年双子星域守卫战，你率部据守七号星港，却在坚守半年后丢失阵地，随后带着三百一十二名部下叛逃，对吗？”
莱尔克的瞳孔猛地收缩，琥珀色的眼睛里瞬间燃起火焰。他往前踉跄一步，镣铐“哐当”作响，手腕上的青筋在白毛下突突跳动：“据守？说得轻巧！”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金属，带着压抑多年的嘶吼，“我们守了整整半年！弹药耗尽时用刺刀捅，能量晶没了就拆运输舰的引擎，硬生生打退了双子舰队十七次冲锋！可帝国的援军呢？”
他猛地抬高声音，鲸须因激动而颤抖：“那些坐在起源星宫殿里的贵族，只知道在战报上写‘七号星港防线稳固’，好捞取军功！我们发了四十三次求救信号，最后收到的只有一句‘坚守待援’！待援？等我们快饿死的时候，他们倒是派来审判官了——说我‘指挥失当’，要把我钉在绞刑架上，给那些失职的将军当替罪羊！”
“哼。”莱尔克突然笑了，笑声里全是寒意，“战死沙场？那也得看看，背后有没有人把你当垫脚石！我莱尔克不是逃兵，我是不想让兄弟们的血，白流在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的军功簿上！”
指挥室里静得能听到光脑的运行声。林宇看着莱尔克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忽然想起海瑞恩帝国军史里关于双子战役的记载——官方记录里，七号星港的失陷被轻描淡写为“战略收缩”，却从未提过那支孤军坚守半年的部队。
他指尖在光脑上轻轻敲击，屏幕暗了下去。“看来，这里面的故事，比档案上写的要复杂。”林宇的声音沉了沉，“坐下说吧。”
莱尔克的目光飘向指挥室舷窗外的星尘，琥珀色的瞳孔里泛起一层薄雾，像是透过时光看到了五年前的战场。他抬手抹了把脸，白色的毛发上沾着些灰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显然那段记忆带着刺骨的重量。
“当年的第七星港，本是边境的粮仓。”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点沙哑的回响，“参.海瑞恩伯爵是当时的前线总指挥，那家伙总爱捧着本《星际战术通论》装样子，实际上连星图都认不全。”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合金镣铐上划着，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拍着桌子说，双子文明的舰队主力肯定盯着第六星港——那里有军工厂，有跃迁枢纽，是‘必争之地’。所以，第七星港只配留三艘‘老掉牙’的母舰驻守。”
莱尔克忽然嗤笑一声，鲸须随着呼吸轻轻颤动：“那三艘母舰，‘磐石号’‘浪潮号’‘信天翁号’，都是快退役的货色，主炮充能要三分钟，护盾强度连新锐战舰的一半都不到。护卫舰队也只有十二艘轻型突击艇，说白了，就是让我们看着仓库。”
“可双子文明那帮狐狸，最会玩虚的。”他猛地抬高声音，镣铐“哐当”撞在金属椅腿上，“他们先派了支小舰队，二十艘突击艇，虚张声势地冲第六星港打了几炮，连护盾都没打穿。接着，故意在加密频段泄了条假消息——‘主力舰队已启航，目标第六星港’。”
莱尔克的眼睛里燃起怒火，像是又看到了当年的通讯屏：“参.海瑞恩那蠢货，拿着截获的消息在指挥室里跳脚，说‘果然不出我所料’。当天下午，他就下了命令：调第七星港的三艘母舰，即刻驰援第六星港。”
“我当时就炸了！”他往前倾身，雪白的毛发竖了起来，“我对着通讯器吼，说这是圈套！第七星港的粮食储备能供前线三个月，丢了这里，第六星港早晚得饿死！可那家伙只回了句‘军人以服从为天职’，直接掐断了通讯。”
莱尔克重重靠回椅背，胸口剧烈起伏：“三艘母舰拔锚那天，我站在星港的了望塔上看。‘磐石号’的引擎还在冒黑烟，就被催着跃迁——就这么简单的声东击西，他愣是把自己的后路拱手让人。等双子文明的主力舰队扑向第七星港时，我们手里只剩几门岸防炮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嘲讽，又带着点绝望的疲惫：“脑残？我看他是把整个前线的命，都当成了自己稳固权力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