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被丢到了第187章）
北风卷地，旌旗如林。
旷野之上，黑色的洪流汇聚成海。玄甲卫列阵于中，铁甲如山；影卫如墨，悄然隐入四野；景卫军的战鼓一声一声，沉稳如雷。
林婉晴立于高台，玄色披风猎猎作响。她抬手，一掌落在栏杆上，青石龟裂，细纹如网。
她目光如炬，缓缓抽出佩刀，刀光在月下划出一道冷冽的银弧。
“将士们！”她的声音穿透了鼓角与风声，清晰地落入每一名将士耳中。
“人，都是记仇的。五年前，我们能把她们打垮，她们记住了，记到了今天。那就让她们再记一次——我们还要把她们打垮！打到她们记不住仇恨，只记得规矩！”
台下鸦雀无声，只有风在旌旗间呼啸。
“我们在这片寒地生活了数百年，挨过风刀，喝过雪水。今天，机会来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们要入主中原，我们要完成真正的一统天下！”
“我们不杀平民，不毁百姓生计。我们要的是她们的军队，她们的将领，她们的野心。把这些打碎，剩下的，交给时间与法度。”
“记住，背后是女皇的目光，身前是天下的土地。跟着我，一路向前！一统！”
“一统天下！一统天下！”
“不破不休！不破不休！”
“将军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在旷野中回荡，旗帜猎猎，杀气冲天。
林婉晴收刀入鞘，目光如炬：“玄甲卫，列阵！影卫，潜！景卫军，压上！”
鼓声如雷，十万玄甲卫如黑色铁流铺开，近万影卫如被风打散的墨点融入夜色，而超过三百万的景卫军则如一条苏醒的黑色巨龙，缓缓向西涌动。
主营帐内，牛油巨烛映照着巨大的舆图。
“传我将令。”林婉晴沉声说道，“兵分三路，同日渡江，全线压上。北路由云岭关以西迂回，断其粮道，阻其援军。南路由临江湾佯攻牵制，吸引其水师主力。中路以玄甲卫为锋，强渡落霞渡，直取腹地。凡敢违令者，军法从事。若有不服，去与女皇陛下说。”
帐中诸将齐声应诺，甲叶摩擦声汇成一片铿锵的浪涛。
天未明，号角已在两岸同时响起。
天剑江，最窄处亦有五千里，浊浪排空，水声如雷。三路大军同时展开行动。
北线，山道间，影卫先行，披荆斩棘，悄然拔除晋军的斥候与烽火台。黎明时分，第一缕阳光照亮山脊，北线先锋已在密林间布下埋伏，等待着晋军粮队的到来。
南线，江面上，大景水师摆出强攻姿态。
中路，落霞渡。玄甲卫在鼓声中列成“玄襄大阵”，步骑相间，盾墙如城。第一波登船的，是配备巨型床弩与破阵锤的先登营。号角再响，千船齐发。天剑江上，箭雨如织，火船横冲，浪头被炮火与内力撕裂，咆哮着拍向两岸。
江风凛冽，北岸渡口的老船夫蹲在岸边，看着黑压压的战船如蚂蚁般在江面上移动。她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低声道：“这一回，怕是要改朝换代了。”
她的女儿握着篙，手心全是汗：“娘，我们要不要走？”
“走？”老船夫苦笑，“我们走了，谁把人渡过去？谁把人接回来？打仗是打仗，日子还是要过。”
她抬头望向江心，那里有一艘着火的战船正在缓缓下沉。她叹了口气：“但愿这一回，打完了，路能平些，税能轻些。”
军械营里，女铁匠们赤着上身，抡锤如飞。炉火映红了她们的脸膛，汗水顺着脊背滚落。
一名年轻铁匠气喘吁吁：“师傅，这一批破阵锤还要加铁吗？”
老师傅眯着眼，盯着通红的铁块：“加！玄甲卫要用，差一两，就是人命。你没听见江那边的炮声？这一回，是真打，不是演练。”
她顿了顿，低声道：“我那闺女也在中路先登营。她说，不杀平民。我信她，也信上面那位将军。”
山道上，北线将领目光如鹰。她抬手示意，弓弦齐响。
“放！”
箭雨如黑云压下，晋军粮队的车马瞬间人仰马翻。未等对方反应，影卫已从林中掠出，刀光一闪，便切开了车辕与缰绳。
“留活口！”将领低喝，“问出她们的屯粮之地！”
一名晋军小校被按倒在地，仍挣扎怒吼：“大晋万胜！”
北线将领冷笑：“万胜？等你们的粮道断了，看你们还能不能胜。”
她转身对传令兵道：“把俘虏押下去，好生看押。记住将军令——不伤平民，不杀降者。”
南线的一个小渔村里，渔民们躲在屋里，听着远处的炮声一阵阵传来。
一个孩子趴在窗缝上，兴奋地小声道：“娘，你看，那边着火了！”
妇人赶紧把她拉回来，捂住她的嘴：“别出声。等打完了，娘就去接你姨。”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敲门：“屋里有人吗？我们是景军，借一口水。”
妇人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门。几名湿漉漉的景军士兵站在门口，盔甲上全是水和泥。
“我们不进屋，”为首的士兵抱拳，“借水，喝完就走。若有不便，我们也不强求。”
妇人看着她们疲惫的脸，端出一壶水：“喝吧。”
士兵接过，一饮而尽，又把水壶递还：“多谢。我们只借水，不拿一针一线。”
江面上，第一波火船撞上了晋军的连环铁索，火光冲天。借着火势，玄甲卫的先登营终于靠岸。
“盾墙！”一名队长吼道，盾牌如墙般竖起，挡住了如雨的矢石。
一名晋军将领怒吼着跃出，手中长刀带着劲风劈来，一刀便将一名玄甲卫的盾牌劈成两半。
“先天境！”有人惊呼。
“我来！”一名玄甲卫校尉上前，拳意如潮，迎刀而上。拳刀相交，发出一声巨响，两人各退数步。
“再来！”晋军将领长刀再劈，刀势如雷。
校尉不闪不避，双臂如抱山岳，硬生生接下这一刀。她手臂上的青筋暴起，肌肉如铁，脚下的地面裂开数道细纹。
“喝！”她猛地发力，将刀势导偏，随即一拳轰出，拳风如柱，直取对方胸膛。
晋军将领胸口一闷，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
校尉正要追击，一支冷箭破空而来，正中她的肩甲。她闷哼一声，回头望去，只见远处一名晋军弓手正准备再次拉弓。
“找死！”一名影卫如鬼魅般出现在弓手身后，匕首轻轻一划，弓弦与生命同时断绝。
“守住滩头！”队长的吼声再次响起。更多的玄甲卫踏上了岸，盾墙向前推进，晋军的防线在一寸寸后退。
激战持续到午后。
北线成功切断了一条粮道，但自身也付出了代价——一名影卫在攀爬绝壁时失手，坠入深渊；一名校尉为救俘虏，被流矢贯穿了喉咙。
南线的佯攻吸引了晋军水师主力，但数艘火船在风向突变时失控，撞上了自家的战船，火势蔓延，伤亡惨重。
中路的登陆终于成功，但先登营伤亡过半。江水被鲜血染红，漂浮着断桨、碎木与尸体。
林婉晴站在高处，望着江面上的火光与烟雾，面无表情。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硬仗，还在前面。
“传令，”她缓缓开口，“三路按计划推进。伤兵就地医治，阵亡者，登记入册，送回家乡。”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记住我们为何而战。不为杀伐，而为一统。不为毁灭，而为新生。”
风从江面吹来，带着硝烟与血腥的味道。远方的地平线上，大晋的旗帜依旧在风中猎猎作响。
与此同时，在大晋的腹地，一道道密令正从都城发出，快马如流星般奔向各地。
各大世家接到密令，尘封已久的山门被打开，闭关多年的老祖们陆续出关。
“山河有难，”一位白发老祖望着远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等不出，更待何时？”
西秦的使者也抵达了晋都，两国的盟约在秘密签署。
“大景已倾全国之力而来，”使者沉声道，“我西秦愿出兵相助。”
晋廷上下，气氛凝重。她们知道，这不是一场边境冲突，而是一场决定天下归属的战争。
夜色再次降临。天剑江上，炮火渐歇，取而代之的是两岸营火点点。
战争的第一日结束了。双方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酝酿。
——
第二日清晨，大晋的朝堂之上，气氛肃穆。
秦霜立于殿阶，目光如寒星，扫过殿下百官。
“诸位，”她开口，声音清冷而坚定，“我们贵为天朝上国，怎么能二次输给人家？”
殿内一片寂静，连呼吸都仿佛被这一句话冻结。
“五年前，我们败了一阵，让她们误以为天命已改。今日，她们举全国之力而来，意在一战而定乾坤。”秦霜抬手，指向殿外的天空，“可天命，从不在天，而在我等手中。”
“传我将令——整军、募兵、列阵。打开国库，拿出府库之半以充军需。传檄诸侯，号令附庸，联兵抗敌。凡有不来者，视同背叛，天下共伐之。”
“我们不仅要守，更要攻。以攻为守，以战止战。她们要一战定乾坤，我们便一战回敬！”
殿外，鼓声擂动，号角长鸣。
各大世家的老祖们在此时陆续抵达。有人御气而来，衣袂飘飘；有人拄杖而行，步履沉稳；有人白发如霜，眼神却如少年般锐利。
“霜儿所言甚是。”一位老祖沉声说道，“我等闭关多年，不问世事。今日国难当头，岂能再袖手旁观？”
另一位老祖抬手，一掌按在殿柱之上，柱身微微一震，灰尘簌簌而落：“我等虽老，尚有余力。愿以残躯，护我山河。”
老祖们相继表态，或愿领军出征，或愿坐镇后方，或愿献出家传绝学以强兵。
殿外的百姓们听闻老祖出关，群情振奋。有人奔走相告，有人焚香祈祷，有人将自家仅存的粮食送到军营门口。
“天朝上国，岂能再败！”
“大晋万胜！”
呼声如潮，从皇城根下蔓延至市井巷陌。
秦霜看着这一切，眼中的寒意被热血所取代。她转身，对西秦使者郑重一礼：“我大晋愿与西秦结为攻守同盟。唇亡则齿寒，唇齿相依，方能共保中原。”
使者亦起身还礼：“西秦愿与大晋并肩作战。我王已下令，发兵十万，北上驰援。”
同盟既成，诸路援军陆续开拔。
与此同时，大景的三路大军继续向西推进。
镇北侯变法的成效在此时充分显现：郡县征兵、军功授爵、统一度量衡、严整户籍、兴修道路、开凿运河……一切都为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提供了坚实的后勤与制度保障。
林婉晴在行军途中，不断接到来自后方的捷报：某地粮车按期抵达，某道关卡已打通，某支援军已并入北线。
她也不断接到前方的战报：某城坚守不下，某军伤亡惨重，某路敌援军正在赶来。
她沉着冷静，调兵遣将，时而以离间计分化敌军，时而以迂回战术断敌粮道，时而以正面强攻撕开敌军防线。
这场战争，注定不会是一路平推的凯歌，而是一场持续了超过半年的鏖战。
在北线，景军与晋军在崇山峻岭间展开了拉锯战。影卫们化整为零，昼伏夜出，不断袭扰敌军后方。晋军则依托熟悉的地形，节节阻击。
在南线，水师与陆军配合，反复争夺渡口与沿岸堡垒。景军一度占领数座城池，却在晋军与西秦联军的反扑下被迫后撤。
在中路，玄甲卫作为尖刀，一路向西，直插腹地。她们攻破了一座又一座城池，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半年的时间里，山川河流见证了无数次的交锋。
一位来自边地的女医，跟随医疗队在前线救治伤员。她见过太多的死亡，也见过太多的奇迹。她将草药熬成汤，分给景军与晋军的伤兵。
“医者眼中，只有伤与痛，没有敌与我。”她这样说。
一位来自中原的女书生，在战火中带着学生们躲进了一座废弃的寺庙。她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告诉她们：“无论谁来统治这片土地，字还是字，理还是理。”
一位来自西秦的女商人，冒着战火将盐铁与药材运到前线，卖给需要的人。她的车队在途中被景军截住，她没有惊慌，只是拿出了通行文书：“我卖的是活命，不是杀戮。”
战争是残酷的，但人性的光芒在废墟中依然闪耀。
半年之后，战线终于逼近了晋都。
大晋与西秦联军以及各路附庸国的军队，共计一百三十余国，在晋都以北的平原上列阵，与大景的三路大军对峙。
黑云压城，战鼓如雷。
就在这决战一触即发之际，天空中传来了一声清越的鹤唳。
林婉晴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青色流光划破长空，直坠中军大帐。
“国师的传讯鹤。”有将领低声道。
林婉晴展开绢帛，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扑面而来——那是安诗妤的气息，清冷而威严。
绢帛上只有八个字：“时机已至，朕自会来。”
林婉晴收起绢帛，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知道，真正的决战即将开始。
而在晋军的阵中，秦霜与诸位老祖们也在仰望天空。她们知道，大景的武圣或许会亲自降临。
“诸位，”秦霜沉声道，“天命不在天，而在我等手中。即便她来，我等亦不能退。”
“我等已集结五十余位天人。”一位老祖开口，“虽不能与武圣争锋，但若合众人之力，或可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