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正月十八清晨,许大茂骑着那辆擦得锃亮的长江三轮摩托车送何家兄弟俩去门头沟。
三轮摩托车“突突突”地碾过南锣鼓巷青石板路,浓白的尾气在晨雾里划出蜿蜒的痕迹。何桢轩坐在后斗里,车子刚拐过95号院门口,就看见阎埠贵正蹲在门口,用指甲细细抠着白菜帮子上的麻点子。
大江家俩小子要去当知青啦?阎埠贵抬头看见许大茂骑着长江三轮摩托车驮着何桢彦,何桢轩两兄弟过来,立刻站了起来。“这大冷天的,别冻着了。”
“阎老师早!”何桢彦,何桢轩哥俩跳下车,礼貌地打了一个招呼。“大茂哥送我们下乡的。”
“阎大爷早啊!”许大茂脚一蹬刹住车,还得意地按了按喇叭,“呜呜呜”的直叫唤。
“桢彦,桢轩!”张宏川和田秀美跑了出来,田秀美手里还拿了一个包袱,里面是早上新烙的葱花饼。
“舅舅,舅妈!” 何家哥俩赶紧的跳下了车。
“姐夫也真是的,孩子说下乡就下乡了?” 田秀美把包袱给了老大何桢彦,塞了三十块钱给大外甥怀里。“到了那边,自己小心点,要是缺什么的,就和舅舅,舅妈说。”
“大茂,开车慢点,可别给我外甥给冻着喽!”张宏川笑着说道。
“宏川叔,你就放心吧!” 许大茂“嘿嘿”一笑,随手散了根烟给张宏川和边上的阎埠贵,“小叔这车我骑惯了,比骑我自己的自行车还稳当!”
兄弟俩最终还是听从了父亲何大江的安排,去门头沟插队了。
胡同口转角处,张巧云红着眼睛望着儿子们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她转身往档案室方向走,今儿个还有三份档案要整理,容不得她有时间在这里伤春悲秋的。
“何主任家的两个儿子都下乡插队了?”前院的老周听到动跑了出来,看到车子上的行李,一下子就明白了,年龄到了,下乡插队。
“可不是嘛!两个孩子都送走了?” 阎埠贵嘴上说着,心里却一直在盘算,“何大江作为交道口街道办的副主任,这是在避嫌呢!”
“对了,大茂,你这是要送到哪里啊?”四合院的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几个的人了。
“门头沟,水峪嘴村。” 许大茂扭头一看,原来是隔壁院子的林家嫂子。
“那地方都是山沟沟啊!” 林家嫂子惊呼道。“桢彦,桢轩,你们哥俩去了可得当心。我听人说,去年还闹过狼的!”
“何主任还真的公事公办的。”不少人心里都有了这个想法。原本都在想他怎的没把儿子塞进南苑农场?那可是傻柱当场长的地方。
“大江叔这是怕人说闲话,把两个儿子都送下乡了。” 贾东旭坐在轮椅上和贾张氏说道。“怕人在背后嚼舌根子。”
“我瞧着,应该是大闺女的原因。”贾张氏点点头,“这下子,想找关系,走后门的人可就没话说了。”
在南锣鼓众人的议论之中,许大茂骑上车是一路呼啸而去。
许大茂踩着油门,三轮摩托车“突突”的出了阜成门,从西四牌楼往西,沿阜成门外大街出城,便是通往门头沟的土路。许大茂哥仨都是一人一件军大衣,鼻尖冻得通红。
摩托车在碎石路上颠簸着,后斗的铁皮是“哐当哐当”的响。道路两边的电线杆和墙上都刷着“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标语。
行至三家店,过了永定河冰面。冰窟窿旁,几个孩童正在用竹竿钓冰鱼,见摩托车驶过纷纷的抬头张望,冻得通红的小脸蛋上满是好奇。
过了军庄后,山路渐渐的陡峭了起来。许大茂减慢了车速,摩托车喘着粗气爬上十八盘。何桢彦抬头望见山腰处的石砌护墙,墙上还留着“备战备荒为人民”的白色标语。
山涧里传来了潺潺的水声,隐约可见几株野梅树,在寒风中微微的晃动。
三轮摩托车一路颠簸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在晌午前抵达了水峪嘴村。许大茂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指着前方被群山环抱的村落说道,瞧见没?那就是水峪嘴村,永定河在村西头绕个弯,像条裤腰带似的。
何桢彦,何桢轩兄弟俩抬眼望去,只见村子是依山而建的,青灰色的土房错落有致地散在山坳里,几缕炊烟正从烟囱里袅袅升起。
三轮摩托车的动静引起了村子里面人的好奇,村口老槐树下村支书赵福顺带了几个人走了过来,他裹着件旧棉袄,腰间系着根草绳,“是北京来的知青吧?”
“是的,大爷。”许大茂停好车,递了一根烟过去,其余几个人也散了。“您是?”
“我是水峪嘴村的支书,我叫赵福顺。” 赵支书一看这三个人,就知道家境不一般,不光是衣服,就这三轮摩托车就是个稀罕的玩意儿。
“原来是赵支书。您好!我叫许大茂,这是我两个弟弟的,何桢彦,何桢轩。”几个人都相互介绍了一下。
“咱们水峪嘴村村背靠九龙山,前头是永定河,” 赵支书领着三人往村北头走,边走边介绍,“古时候,可是京西古道上的重要关隘呢。你们瞧见那座牛角岭没?那关城还是明代修的。”
没多远就到了知青点,是个带院子的土坯房,院里面还种着两棵石榴树,枝桠上还挂着几个干瘪的果儿。
这就是你们的了。赵支书推开院门,院里正有四个女知青在晒被子,见他们来了纷纷围过来打招呼。
“可算来了两位男同志。” 其中一个扎麻花辫的姑娘笑着说,“以后这挑水劈柴的活儿可有着落了!”其余人都友善的笑了起来。
“这里面现在是四个女知青,另外两个男知青,加上新到的两位,一共八个人。” 赵支书领着兄弟俩去看他们的屋子,“这里现在还有一间半的空房,你们兄弟俩住没问题的。”
那间半土坯房在院角,墙上还留着斑驳的红漆标语农业学大寨,房梁上的蛛网,还有炕面都已经清扫过了,窗棂用旧报纸糊着。
何桢轩伸手摸了摸土炕,炕沿还留着前人刻的划痕,不知是哪位仁兄留下的岁月印记。
这屋子虽简陋,可冬暖夏凉。赵支书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铜钥匙,递给何桢彦。院里有口井,水甜得很。灶房在东厢房,柴火都堆在屋檐下。
“村东头有座关帝庙,逢年过节热闹得很。” 赵支书往西边看了一眼,“西头古茶亭里还有块石碑,刻着古道往来的商队故事呢,闲了可以去瞧瞧。”
“这已经晌午了,到家里吃饭吧?走了一路想必也累了。” 赵支书热情的邀请着,正常这也是村里人待客的方式。
“桢彦,桢轩!” 正说着,外面有人喊,原来是杨卫国骑着辆二八杠自行车来了。
“大茂哥,我看到外面的摩托车,再问问魏秀兰,就知道是你送两位兄弟过来的。” 杨卫国穿了件灰布中山装,刚从学校回来。他穿了件灰布中山装,车后架挂着个布包,见了许大茂就拍肩膀。
“赵支书,这是我家里的弟弟。” 杨卫国看到赵支书也在,赶紧的打了招呼。
“原来是杨老师的弟弟,那可巧了!” 赵支书心里明白了,“走,到家里吃饭去,家里炖了酸菜白肉,暖胃得很!”
“赵支书,一块去学校坐坐。” 杨卫国拉着何家哥俩,“中午我炖了土豆烧肉,给你们接风。咱们喝两杯,学校就在村东头,走两步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