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深处,阴影交错。
凌九霄感觉自己的血液像是瞬间被冻结了。玄冥教?古老血脉?目标是我?
他干笑两声,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手不自觉地摸向袖口,却再次摸了个空,只好用力盘着那对核桃,咔哒作响。
“白大人,您可真会开玩笑。”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我一开茶馆的,祖上八代贫农,根正苗红,跟什么‘古老血脉’可扯不上关系。至于异常……顶多就是最近运气好了点,走路能捡钱,打架能蒙中那种?”
白墨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凌九霄,那双深眸在巷子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视本质。他抬手,指尖在空中虚点了一下凌九霄刚才挥掌的手臂。
“能量残留,鎏金色,带有‘位阶压制’特性。非寻常妖族所能拥有。”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下雨了”,“玄冥教致力于搜寻、研究乃至掌控各种禁忌力量与稀有血脉。你的‘异常’,足以引起他们的兴趣。”
凌九霄心里骂了句娘,脸上却挤出更夸张的笑容:“位阶压制?听着挺厉害!那他们是不是该恭恭敬敬把我请回去当祖宗供起来?怎么还动上手了?”
“掌控,亦包含‘剥离’与‘吞噬’。”白墨一句话打破了凌九霄的幻想,“活体研究,价值更高。”
凌九霄:“……”
【……老子这是成了唐僧肉了?!】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再装傻充愣也没用,这姓白的眼睛太毒。他收起那副谄媚样,眼神锐利了些,盯着白墨:“那你呢?白大人。你知道这么多,你又是哪边的?抓我去研究,还是……”
“观测目标存活,是数据有效的前提。”白墨打断他,理由冠冕堂皇,依旧让人摸不着底细,“目前,保护你的优先级,高于将你移交研究。”
凌九霄(嘴角抽搐):“我是不是还得谢谢您?”
白墨(坦然接受):“不客气。”
凌九霄:“……”
【这家伙的脸皮,跟他的修为一样深不可测。】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经历了刚才的偷袭,气氛明显不同了。凌九霄不再吊儿郎当地跟在后面,而是与白墨并肩而行,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和阴影,手里的核桃盘得又快又急。
白墨依旧步履平稳,但凌九霄注意到,他垂在袖中的手,指尖偶尔会极其细微地动一下,仿佛在无声地勾勒着什么,周身那股清冷的气息似乎也更凝练了些。
【他在戒备,或者说……预判?】 凌九霄心想。这家伙果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书呆子。
“现在去哪儿?”凌九霄问,“回你那铜墙铁壁的小院?”
“先去一个地方。”白墨方向一变,拐进了另一条街。
不过一天多光景,原本还算热闹的茶馆已经是一片狼藉。官府简单地贴了封条,里面黑灯瞎火,桌椅碎片、破瓷烂瓦堆积着,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妖气和自己那点微不可查的妖力残留。
凌九霄看着这景象,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毕竟是他苟了挺久的窝。
“来这儿干嘛?缅怀我逝去的平静生活?”他靠在门口,没进去。
白墨却无视封条,直接推门而入。他目光扫过废墟,最终停留在凌九霄之前经常趴着的柜台位置附近。那里堆积着不少杂物和碎木。
“找东西。”白墨言简意赅,开始动手清理那片区域。
凌九霄(一愣):“找什么?我藏床底下的私房钱早就……” 他话没说完,就见白墨从一堆碎木板下,抽出了一个扁平的、毫不起眼的黑色木盒。盒子材质非金非木,上面没有任何纹饰,却隐隐透着一股隔绝探查的波动。
凌九霄瞳孔微缩。
【这盒子……他怎么知道?!】
这盒子是他当年离开玄门时带出来的几件最重要的东西之一,里面装的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几片记录着妖族秘辛和某些禁忌阵法的古老玉简,以及……一小撮用特殊方法保存的,属于他母亲——上一代九幽凰的尾羽。他一直用秘法隐藏着气息,藏在柜台下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里。
白墨拿着盒子,走到凌九霄面前,递给他:“你的东西。能量屏蔽效果尚可,但并非无迹可寻。若玄冥教有心探查,此地不宜久留。”
凌九霄接过盒子,入手冰凉。他心情复杂地看着白墨。
【他连这个都能找到?到底是帮我,还是在检查我的‘存货’?】
“谢了。”他闷声道,将盒子揣进怀里,贴近胸口放好。这东西,确实不能丢。
特写:凌九霄揣盒子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珍重。
两人再次飞檐走壁。这一次,凌九霄感觉自在了不少,一方面是同生共死(?)了一回,另一方面也是知道这“室友”实力深不可测,安全感提升了不少。当然,他依旧严格遵守着“续命距离”。
“喂,白大人,”凌九霄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开口,“你说玄冥教盯上我了,那我们是不是得主动做点什么?总不能天天等着他们来偷袭吧?我这人胆子小,经不起吓。”
白墨(身形轻盈地掠过一处屋脊):“信息不足,主动出击效率低下。提升自身应对能力,加强预警与防护,是为上策。”
凌九霄(撇嘴):“说人话就是——怂着?”
白墨(侧头看他一眼):“战略性防御与数据收集。”
凌九霄:“……”
【行,你文化高。】
他想了想,又问:“那你之前说的,关于地府入口……还有线索吗?” 他记得白墨提过一嘴,那些邪修搜集的材料和符文,可能指向阴司。
白墨(脚步不停):“有。但入口位置多变,需特定时机与媒介方能稳定开启。强行定位,风险过高。”
凌九霄(眼神微动):“媒介?比如……生死簿?” 他想起之前惊鸿一瞥的虚影。
白墨(身形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生死簿乃地府重器,非寻常媒介。” 他顿了顿,补充道,“民间传说,某些极阴之地,或有天然形成的阴阳缝隙,但同样危险。”
凌九霄(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如果玄冥教那帮人真想打通去地府的路,他们肯定也在找这种地方或者……类似的媒介?”
白墨(默认):“概率很高。”
在月光下,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晦暗不明。地府……那个地方,对他这种身负妖血的存在,可不算友好。但如果玄冥教的目标真的涉及地府,那这潭水就太深了。
深夜,凌九霄躺在硬板床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黑木盒子,辗转反侧。白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信息量巨大,让他脑子乱糟糟的。
玄冥教的袭击,白墨深不可测的底细,自己暴露的妖瞳,还有那遥不可及又仿佛近在咫尺的地府入口……
精神极度疲惫之下,他最终还是沉沉睡去。
然后,梦魇如期而至。
梦境:破碎的记忆碎片
· 第一幕:温暖的羽翼
一片燃烧着金色火焰的梧桐林,模糊而美丽的女子身影,用温暖的、带着翎羽的翅膀轻轻包裹着幼小的他,哼唱着古老的歌谣。那是他关于母亲,仅存的、最温暖的记忆。
· 第二幕:冰冷的阵法
画面陡然切换!玄门禁地,冰冷的石室。周围是熟悉的、此刻却面目模糊的师长们。他们站在一个散发着强大禁锢力量的阵法外围,眼神复杂,有痛惜,有决绝,也有……恐惧?
“九霄,你身负异血,非我族类……为保宗门,为安天下,只能……委屈你了。”
阵法光芒大盛,无形的枷锁勒入灵魂,剧痛席卷全身!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被疯狂抽取、压制……
· 第三幕:舍弃的背影
他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只看到那些曾经教导他、关爱他的身影,在刺目的阵法光芒中,一个个沉默地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最后留下的,只有一个冰冷、空洞、充斥着背叛与绝望的世界。
“为什么……”
睡梦中,凌九霄无意识地蜷缩起来,额头渗出冷汗,手指死死攥着怀里的木盒,指节泛白。那压抑的痛苦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即使隔着梦境,也如此真实。
原本正在打坐,指尖勾勒符文进行某种推演的白墨,动作猛地一滞。
他微微蹙眉,抬手按住了自己突然传来一阵细微刺痛的胸口。那不是物理上的疼痛,更像是一种……情绪的共鸣?通过那该死的共生契约传来的,强烈而阴郁的负面情绪——被背叛的愤怒,被舍弃的绝望,深入骨髓的孤独与寒冷。
他睁开眼,望向凌九霄房间的方向,深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名为“疑惑”的情绪。
他能够清晰地“看”到(或者说感知到)那边传来的能量场剧烈波动,混乱而痛苦。
沉默了片刻,白墨起身下床,走到墙边。他没有推门进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或者观测者)。他抬起手,指尖在空气中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安神符文,轻轻推向了隔壁。
符文穿过墙壁,无声无息地融入凌九霄周身躁动的能量场中。
梦中,那冰冷的阵法光芒和决绝的背影似乎模糊了一些,一股温和的力量如同暖流,缓缓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凌九霄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蜷缩的身体放松了些许,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
白墨在墙边站了许久,直到隔壁的能量场彻底平稳下来,他才转身回到床边重新坐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勾勒符文时,感受到的那份来自凌九霄梦境的、冰冷的绝望。
“被舍弃……”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从契约链接中捕捉到的关键词,眼中数据流般的光芒再次快速闪过,似乎在庞大的知识库中进行着检索与比对。
夜,更深了。
小院重归寂静,只有月光无声洒落。
但某些潜藏的秘密与波澜,已在这寂静之下,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