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霄拖着彻底昏迷的白墨,一头扎进那片巨大的水晶簇区域,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膜。身后守护者那令人灵魂冻结的咆哮和时空乱流的尖啸瞬间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万籁俱寂的嗡鸣。
他腿一软,带着白墨一起摔倒在地,粗重地喘息着,感觉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濒临散架的骨头。体内那盏寿元灯依旧只有米粒之光,虽然暂时稳定,但那种生命不断流逝的虚弱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神经。
【妈的……总算……暂时安全了?】 他环顾四周,不由得愣住了。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洞穴,而是一个无比广阔、光怪陆离的奇异空间。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是由无数巨大、棱角分明的水晶构成的“墙壁”、“地面”和“穹顶”。这些水晶并非静止,它们时刻处于缓慢的崩坏与重组之中,一块块巨大的水晶无声地碎裂、溶解,又在不远处重新凝聚成新的形态,周而复始,仿佛一个拥有生命的巨大迷宫。
更奇异的是,每一块水晶的断面,都如同镜面般,映照出不同的景象——有时是市井街头的喧嚣,有时是沙场征战的惨烈,有时是深海奇景,有时甚至是完全无法理解的、由几何光斑构成的异度空间。这些影像并非静止,而是在飞速流转,如同被快进的电影。
脚下也并非坚实的地面,而是一片缓缓流动的、闪烁着星辉的银色沙盘。每一步踩下去,落脚点都会荡漾开一圈圈时光涟漪,涟漪中隐约浮现出与周围水晶映照景象相关的、更加破碎模糊的画面和声音碎片。
“这……这就是三生石秘境?”阿元哆哆嗦嗦地飘过来,魂体在周围变幻的光影中显得更加透明不定,“感觉……比忘川迷途还要邪门啊!”
凌九霄没空搭理他。他小心翼翼地扶起白墨,让他靠在一块相对稳定、映照着一片宁静竹林景象的水晶上。白墨的脸色依旧透明得吓人,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身体冰冷得像一块寒玉。
【喂,你可别真死了啊……】 凌九霄皱着眉,下意识地想摸自己的核桃,却再次摸空,只能烦躁地搓了搓手指。“你死了,我这阳寿找谁续?这买卖不就彻底黄了?”
他尝试着渡过去一丝微弱的妖力,想探查一下白墨的状况。然而,他的妖力刚一接触到白墨的身体,就被一股极其微弱、却坚韧无比的秩序之力自动弹开。同时,他清晰地“看”到,两人之间那条代表生命共生的雪白丝线,虽然稳固,但白墨那一端的“光源”却黯淡到了极致,仿佛随时会熄灭。
【靠!自带防火墙?都这德行了还防着小爷呢?】 凌九霄气得想骂娘,但看着白墨那毫无生气的脸,话又堵在了喉咙里。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从自己那同样干涸的丹田里,挤出一丝最本源、最温和的生气,不再试图探查,而是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持续地通过那条共生丝线,渡送过去。
这并非疗伤,更像是……吊命。
做完这一切,凌九霄自己也几乎虚脱,靠着水晶滑坐下来,剧烈咳嗽起来。
“凌老板……你没事吧?”阿元担忧地凑过来。
“死不了……”凌九霄喘匀了气,目光扫过周围不断变幻的景象,眉头紧锁,“这鬼地方怎么出去?三生石又在哪儿?”
“导航……导航在这里完全失灵了!”阿元哭丧着脸,掏出的那本破书上的字迹正在疯狂乱跳,甚至有些页面正在消失又重组,“这里的时空是彻底混乱的,没有前后左右,没有过去未来!我们可能一辈子都困在这里,或者下一秒就被重组到别的时空碎片里去!”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旁边一块正在崩解的水晶,映照出的景象突然从一片花海变成了一片燃烧的陨石雨,灼热的气息甚至透过水晶隐隐传来!而他们脚下流动的沙盘,涟漪中浮现的画面也从宫廷宴会瞬间跳变成了原始人狩猎的场景!
【时间锁……】 凌九霄感受着自己体内那不断提醒他死期将至的寿元灯,又看了看昏迷不醒、同样危在旦夕的白墨,一股强烈的焦躁感涌上心头。“必须尽快找到三生石!”
他强撑着站起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混乱的水晶迷境。既然导航没用,那就靠直觉,靠观察!
他注意到,虽然大部分水晶映照的景象是随机的,但有一些特别巨大的、处于核心位置的水晶,它们映照的景象似乎隐隐指向某些……更宏大、更关乎本质的东西。
比如,右前方一块不断重组、如同山岳般巨大的暗紫色水晶,其内部反复闪过一些支离破碎、却让人心悸的画面:覆盖整个天空的巨眼缓缓闭合,金色的法则锁链寸寸断裂,星辰如同泪珠般从夜幕坠落……
【天道崩塌?】 凌九霄心头一跳,想起了之前在三生石上看到的规则裂痕。
而在左后方,一块不断流淌着乳白色光晕的水晶,则隐约映照出一些模糊的身影在无尽黑暗中跋涉,走向一道散发着微弱希望之光的门……
【轮回?超脱?】
更多的水晶,则充斥着战争、瘟疫、王朝更迭、爱恨情仇……仿佛将人间百态、万古兴衰都压缩在了这一方秘境之中。
“这些……都是未来可能的碎片?”凌九霄喃喃自语,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信息量太大,太杂乱,而且充满矛盾,根本无法梳理。
他尝试朝着那块映照天道崩塌景象的暗紫色水晶走去。然而,仅仅走了十几步,他就发现周围的景象彻底变了!原本在身后的水晶簇出现在了前方,脚下的沙盘流动方向也完全逆转!他就像一只在旋转万花筒里的蚂蚁,根本找不到正确的路径!
“不行!这样乱走,一辈子也出不去!”凌九霄懊恼地一拳砸在旁边的一块水晶上。水晶纹丝不动,反而将他的拳头震得生疼。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白墨,眉头忽然极轻微地蹙了一下,毫无血色的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溢出一个极其模糊的音节:
“…核…”
“什么?”凌九霄立刻俯身过去,将耳朵凑近,“你说什么?核心?”
白墨没有再出声,仿佛那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呓语。
但凌九霄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核心?什么是核心?
他猛地抬头,目光再次扫视这片浩瀚无垠、不断变幻重组的迷境。所有的水晶都在崩坏与重组……但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呢?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脚下这片始终在缓缓流动、闪烁着星辉的银色沙盘上。
无论周围的水晶如何变幻,无论映照出怎样的景象,这片沙盘始终存在,承载着一切。而那些时光涟漪,更是直接与所有景象相关联!
【难道……核心在下面?】
这个念头一起,凌九霄立刻蹲下身,试探性地将手伸向那流动的沙盘。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些银色沙粒的瞬间——
“轰!!!”
无数的画面、声音、情感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比在水晶中看到的清晰百倍、强烈百倍!
他看到了清风师兄在玄门大殿中,面对长老们质询时,那隐藏在坚定下的挣扎与痛苦;看到了玄冥教首领摘下面具,露出的那张……他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的苍白脸庞;看到了阎王罗刹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中,对着虚空叹息;甚至……他看到了年幼的自己,在某个雨夜,被一双手推向黑暗的深渊,而那双手的主人……
就在他即将看清那关键记忆的瞬间,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封印之力,如同最坚固的枷锁,猛地将那段记忆死死锁住!剧烈的刺痛让他惨叫一声,猛地将手从沙盘中抽了回来,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
【封印……关于过去的核心记忆,果然被封印了!】 凌九霄捂着仿佛要炸开的头,心中涌起巨大的不甘和愤怒。
然而,刚才那惊鸿一瞥的海量信息,也并非全无用处。他捕捉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关于未来的碎片——
在那无尽的、崩塌的星空背景下,他看到了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一个周身缠绕着暗金色的妖火,一个身后悬浮着金色的法则天秤。他们站在一条横跨虚无的桥梁上,而桥梁的尽头……是一块巨大无比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石头——三生石的本体!
而他们通往三生石的路径,在那些纷乱的未来碎片中,隐约指向了……这片沙盘之下的某个“恒定”的坐标!
凌九霄喘着粗气,眼中重新燃起光芒,他看向依旧昏迷的白墨,嘴角扯出一个复杂的弧度:
“喂,看来咱们这亡命鸳鸯,还得继续往下跳啊……”
他再次将手伸向了那片蕴含着无尽时空秘密的流动沙盘,这一次,目标明确——找到那个“恒定”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