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霄的话音在荒原上落下,带着妖凰之火的余韵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与他十指相扣的白墨,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力量的灼热与强大,还有一种近乎野蛮的生机。
那不只是力量,是凌九霄褪去所有伪装后,赤裸裸的本心。
白墨胸口的伤还在渗着金色的血珠,剧痛一阵阵传来,但他苍白的脸上却浮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那双墨色的眼瞳里,冰雪消融,只剩下近乎滚烫的专注。
“好。”他应道,声音沙哑却坚定无比,仿佛凌九霄要的不是他的命和心,而是什么无上的恩赐。“都给你。”
他指尖微微用力,回握住凌九霄的手,袖间原本因他重伤而有些紊乱的清冷符文光晕,竟开始以一种新的、更为复杂的轨迹流转起来,隐隐与凌九霄周身的暗金火焰产生共鸣。
【他的火焰……在修补我的神格?】 白墨内心掀起惊涛。【九幽凰的血脉之力,竟能与地府规则之力相融?】
这发现让他心跳漏了一拍,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
凌九霄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挑了挑眉,那双非人的竖瞳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兴味:“哟呵?白判官,你这算是……主动缴械,邀请老子深入探索?”
他话语里的歧义明显,带着他惯有的痞气,但在此刻的情境下,却莫名染上了一种狎昵的亲密度。
白墨没有像往常一样用规则条文反驳,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凌九霄,眼神专注得像是在研究一道亘古的难题,又像是在欣赏独一无二的珍宝。他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指尖掠过凌九霄因力量奔涌而微微飘动的、带着火星的发梢。
“嗯。”他应了一声,坦然得让凌九霄都愣了一下。“我的规则,对你无效。”他顿了顿,补充道,“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这简直比最直白的情话更动听。
凌九霄喉结滚动了一下,感觉体内那股刚觉醒的、横冲直撞的妖血都似乎温顺了几分。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哼道:“少来这套,糖衣炮弹对我没用……记账上了,以后慢慢跟你算。”
他嘴上说着算账,扶着白墨的手臂却更稳了些,输送到他伤口处的治愈力量也悄然加大。
就在这时,一阵极不和谐、带着哭腔的喊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诡异又暧昧的氛围。
“老大!凌老板!你们没事吧?!哇——这地方是怎么了?!被打劫了吗?!”
小鬼差阿元连滚爬爬地从驿站方向跑来,他身上的差服破了几个口子,脸上还沾着灰,看到眼前这片被彻底夷平、只剩焦土和空间褶皱的荒原,吓得魂体都在闪烁。
当他目光触及到悬浮在半空、妖气冲天的凌九霄,以及被他扶着、胸前一片血污的白墨时,更是吓得直接跳了起来。
“老老老老大!你你你受伤了?!凌老板你你你怎么……”阿元“你”了半天,看着凌九霄那非人的形态,愣是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只敢用眼神疯狂示意。
【要命了!凌老板这是彻底不做人了吗?!这威压比阎罗殿那几位还吓人!老大还被他挟持着?!】
凌九霄撩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阿元一眼:“小阿元,来得正好。带路,找个能落脚的地方,你们老大这金贵的判官身子,需要售后服务。”
阿元被他那一眼看得腿肚子发软,差点当场表演一个魂飞魄散。他求助似的看向白墨。
白墨微微颔首,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去‘幽憩居’。”
阿元一个激灵:“幽憩居?!老大,那不是您……”他话说到一半,在白墨平静无波的眼神下自动消音,“是是是!马上带路!”
幽憩居,那是白墨还是判官时,在地府的一处私产,除了几个心腹,几乎无人知晓。那是他规则世界里的唯一一处“私心”,如今,他却毫不犹豫地向凌九霄敞开。
凌九霄显然也听说过这个地方,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凑近白墨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金屋藏娇?白判官,准备挺充分啊。”
白墨耳根微不可查地红了一瞬,面上却依旧镇定:“地方小,委屈你了。”
“不委屈。”凌九霄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正好验验货,看看值不值老子这条命。”
两人的对话机锋交错,听得旁边的阿元云里雾里,只感觉自家老大和凌老板之间的气氛……更奇怪了!以前是冰块撞石头,现在是……火山撞冰山?还冒着粉红泡泡?一定是他的感知系统出bUG了!
场景切换:幽憩居
并非凌九霄想象中判官风格的刻板与冷肃。这是一处位于地府深处,依着一条散发微弱星辉的“静心河”而建的小院。院内有竹,有石,甚至有一小片不会凋零的、散发着安神清香的墨色花丛。建筑是古朴的木制结构,推开门,里面陈设简洁,却处处透着用心。书籍整齐排列,茶具素雅,空气里弥漫着和白墨身上一样的、清冷的书卷墨香。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临窗的榻上,随意放着两个看起来盘了有些年头、油光水亮,但与凌九霄之前那对截然不同的……玉核桃。
凌九霄的目光在那对玉核桃上停顿了一瞬。
白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语气平淡地解释:“闲来无事,盘的。”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凌九霄却知道,以白墨那种刻板到极致的性子,“闲来无事”几乎不可能。这对核桃,盘的不是闲情逸致,盘的是三百年的孤寂与等待。
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他扶着白墨在榻上坐下,动作下意识地放轻了许多。
“地方不错,就是冷清了点。”凌九霄环顾四周,评价道,“回头我弄点人间的话本子来,再搞两坛好酒,给你这儿添点烟火气。”
白墨看着他,没有反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阿元很有眼色地赶紧去翻找伤药和干净的布帛。
凌九霄接过东西,挥手让阿元先去外面守着。他蹲下身,开始亲手给白墨处理伤口。动作算不上特别温柔,甚至有些笨拙,但他眼神专注,指尖那簇细小的暗金火焰始终保持着稳定的输出,灼烧掉最后一丝可能残留的死气,同时催动着伤口的愈合。
白墨靠在软垫上,垂眸看着凌九霄近在咫尺的、线条流畅的侧颈,看着他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唇,看着他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
三百年的寻找,三百年的悔恨,三百年的筹谋……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归宿。
他忽然伸出手,不是抓住手腕,而是轻轻抚上了凌九霄的脸颊。
凌九霄动作一顿,抬起眼,竖瞳里带着询问。
“还恨我吗?”白墨问。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凌九霄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他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驱散了他脸上的妖异,带回了些许属于“凌九霄”的痞气与鲜活。
“恨啊。”他说得理直气壮,“怎么不恨?三百年的苦情戏主角可不是白当的。”
他凑近一些,鼻尖几乎要碰到白墨的鼻尖,灼热的呼吸交织。
“所以,你得用剩下的所有时间,慢慢还。”他的声音压低,带着蛊惑,“用你的规则,你的天道,你的所有……来赔老子的精神损失费,青春损失费,还有……”
他的目光落在白墨没什么血色的唇上,眼神暗了暗。
“利息。”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贴着唇瓣说出来的。
下一秒,他低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吻了上去。
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接触,这个吻充满了掠夺的意味,带着妖凰之火的灼热与霸道,仿佛要将他三百年的委屈、愤怒、以及失而复得的狂喜,尽数倾注其中。
白墨身体先是僵住,随即,他闭上了眼,长睫轻颤。他没有抗拒,反而生涩地、尝试着回应。他揽住凌九霄脖颈的手臂收紧,指尖无意识地在他后颈勾勒着凌乱的符文,泄露了他远不如表面平静的内心。
规则在崩塌,秩序在重组。
在这个属于他的、最私密的空间里,他任由这只重生归来的凰,点燃了他冰封三百年的所有情感。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
凌九霄抵着白墨的额头,看着对方染上绯色的眼尾和微微红肿的唇,满意地舔了舔嘴角,像个偷腥成功的猫。
“盖章生效。”他宣布,语气带着一丝餍足,“从今往后,你,白墨,生是我凌九霄的人,死是我凌九霄的鬼……哦不对,你已经是鬼了,那正好,连这道程序都省了。”
白墨看着他亮得惊人的眼睛,听着他这番蛮不讲理的宣告,心底最后一丝阴霾也散去了。他轻轻“嗯”了一声,将额头更紧地抵着他的。
“好。”
就在这时,窗外静心河的星辉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白墨眼神瞬间恢复清明,闪过一丝冷冽。凌九霄也若有所觉,竖瞳眯起,看向窗外。
“看来,”凌九霄松开白墨,站直身体,活动了一下手腕,暗金色的火焰再次在他周身若隐若现,语气带着兴奋的战意,“有些‘苍蝇’,闻着味儿又找上门了。”
白墨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周身的气息却变得无比凝练与危险。他袖中的符文不再杂乱,而是凝聚成一道道清晰、锐利的线条。
“这一次,”白墨淡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执掌生杀予夺的漠然,“不必你再动手。”
他看向凌九霄,眼神交汇间,无需言语,已然达成了共识。
他们的账,关起门来慢慢算。
但外面的麻烦,得用最直接的方式,清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