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石门在身后彻底闭合,将清风师兄那气急败坏的怒吼和玄冥教阴冷的窥视,连同那尊放行的古老鬼将,一同隔绝在外。
门内,并非预想中的通道,而是一片绝对、纯粹的黑暗。并非没有光,而是光线在这里仿佛被某种力量吞噬、扭曲,无法正常传播。耳边是死一般的寂静,连自己的心跳声(凌九霄的)和魂火摇曳声(阿元的)都听不见,只有一种低频的、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嗡鸣在颅内回荡。
“这什么鬼地方?”凌九霄下意识地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像是被海绵吸走了,连他自己都听不真切。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空间感完全丧失,上下左右变得毫无意义。
一只冰凉的手稳稳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是白墨。
“抓紧,别松手。”白墨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这里是禁区外围的‘时空褶皱’,规则混乱,一旦迷失,会被放逐到未知时空碎片。”
【时空褶皱?!地府还有这种高级货?】 凌九霄内心咋舌,反手更紧地抓住了白墨的手腕。“妈的,手感跟冰块似的,但……还挺踏实。”
他另一只手想摸点什么来确定方位,却捞了个空,这才想起他那对宝贝核桃早不知道丢在哪个犄角旮旯了。【亏大了,等这事儿完了,非得让白墨赔我一对更好的!】
“老、老大!凌老板!你们在哪儿?我看不见!也感觉不到!”阿元带着哭腔的意念断断续续地传来,充满了恐慌。
“别乱动,跟着我的引导。”白墨的意念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一股温和而坚定的魂力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蛛网般,勉强在这片混沌中构建出一条极其细微的“路径”。
三人(鬼)如同盲人牵线,在白墨的引领下,小心翼翼地在无形的危机中跋涉。每一步踏出,都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穿透了一层粘稠的液体,周围的景象在感知中光怪陆离地变幻——时而仿佛置身于沸腾的岩浆之海,时而又像是漂浮在绝对零度的真空,偶尔还能“看”到一些破碎的、不知来自何年何月的记忆画面如同流星般划过。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线性。凌九霄感觉像是走了几个世纪,又仿佛只是弹指一挥间。他体内那盏寿元灯的火焰,在这种扭曲的时空环境下,摇曳得更加剧烈,那米粒大小的金光,似乎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不行了……快撑不住了……】 一阵阵强烈的虚弱感和灵魂被撕扯的剧痛不断袭来,凌九霄的脚步开始发软,意识也开始模糊。
“凌九霄!”白墨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抓着他手腕的力量猛地加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一股精纯却带着刺骨寒意的魂力强行渡了过来,暂时稳住了他即将溃散的意识。
“撑住。”白墨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三生石就在前面。”
【前面?哪个是前面?】 凌九霄浑浑噩噩地想。
就在这时,前方无尽的黑暗深处,突然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光芒起初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但在白墨的引导下,他们越是靠近,那光芒就越是明亮、稳定。渐渐地,光芒驱散了周围的混沌,勾勒出一个巨大空间的轮廓。
当三人终于一步踏出那片令人崩溃的“时空褶皱”时,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意识模糊的凌九霄,也瞬间清醒了半分,震撼得无以复加。
这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与奇异的殿堂。
没有屋顶,上方是无尽的、缓慢旋转的星云,那些“星辰”仔细看去,竟然是一个个巨大无比、精密咬合、缓缓转动的命运齿轮!无数纤细而明亮的光丝,如同宇宙的神经网络,在这些齿轮之间流淌、交织,延伸向无尽的虚空。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一种古老尘埃特有的气味,还有一种……仿佛来自万物本源的低语。
他们正站在一条悬浮在虚空中的、由光凝结而成的透明廊桥上。廊桥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隐约可见更多、更庞大的齿轮矩阵在运转。
而在这座宏大殿堂的最中心,悬浮着一块巨大无比的、不规则的多面晶体。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质感,内部仿佛有无数星河在流淌、生灭。它静静地存在于那里,却仿佛是整个殿堂,乃至整个轮回秩序的核心!
三生石!
“到了……我们真的到了!”阿元激动得魂体乱颤,几乎要喜极而泣。
凌九霄看着那块散发着浩瀚、古老、神秘气息的巨石,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希望!解除契约、摆脱阳寿危机的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白墨的脚步却停了下来。他的目光并没有第一时间投向三生石,而是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虚空,那些缓缓运转的齿轮和流淌的光丝。
“不对劲。”白墨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里的‘因果线’……太活跃了。”
“活跃还不好?说明能量足啊!”凌九霄迫不及待地想冲过去,却被白墨死死拉住。
“不是正常的活跃。”白墨的指尖在空中快速划过,勾勒出几个极其复杂的探查符文,符文刚一成型,就仿佛受到干扰般剧烈扭曲、崩散。“像是……被什么东西……大规模地扰动、拨动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整个殿堂猛然间发出了低沉而恢弘的嗡鸣!
上方那些巨大的命运齿轮,转动的速度骤然加快!无数连接其间的光丝疯狂闪烁、抖动,仿佛一张被无形大手狠狠拉扯的巨网!整个空间的光线明灭不定,那股万物本源的低语瞬间变成了无数混乱、尖锐的嘶鸣!
“怎么回事?!”凌九霄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给震散了。
阿元指着三生石的方向,尖叫起来:“快看那里!”
只见三生石那光滑如镜的表面上,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闪过无数模糊的人影、破碎的场景、交错的光影!就像是成千上万个不同时空的频道被同时打开,混乱地叠加在一起!
而在那无数混乱影像的深处,隐约有三条格外清晰、格外明亮的“线”被凸显出来!
一条,是从凌九霄心口延伸出的,代表“生命共生契约”的雪白丝线,连接着白墨。
另一条,是那条横亘了不知多少岁月、散发着古老浩瀚气息的淡金色因果线,同样将两人紧密相连。
而第三条……是一条极其细微,却散发着不祥的漆黑、污秽气息的丝线!它不知从何而来,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在那条淡金色的因果线上,正在不断地侵蚀、污染!并且,这条漆黑丝线的末端,隐隐指向了下方的某个巨大齿轮矩阵!
“那黑线是什么玩意儿?!”凌九霄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白墨死死盯着那条漆黑污秽的丝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天道……孽毒?!”
他的话音刚落——
“嗡!!!”
下方那片被漆黑丝线指向的齿轮矩阵,猛地爆发出滔天的黑红色光芒!一股充满毁灭、疯狂、堕落意味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轰然苏醒!
整个轮回殿禁区,为之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