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如同打碎的琉璃，布满纵横交错的黑色裂痕，透过裂痕，能看到外面扭曲、混乱的虚空乱流。大地在不停震颤，山脉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崩塌，河流倒灌，森林成片湮灭。空气中弥漫着世界末日般的绝望气息，以及一种奇异的、时间被拉长扭曲的粘稠感。
两道身影在被撕裂的大地上急速穿梭，一金一白，时而交错，时而并行，姿态却带着一种微妙的僵硬与隔阂。
凌九霄周身依旧缭绕着淡淡的暗金火息，将他与周围不断崩塌的环境隔开，但他脸色不太好看，嘴里骂骂咧咧：“操！这什么鬼地方！白墨，你是不是又算错了导航？这眼看着就要碎成渣了！”
他身侧的白墨，衣袂飘飞，步伐看似从容，但每一步落下，脚下都有细微的银色符文一闪而逝，精准地避开地面突然裂开的深渊或头顶坠落的巨大山石。他胸前被简单处理过的伤口，因为频繁的移动和力量动用，又隐隐有血丝渗出，染红了素白的衣襟。
“导航无误。”白墨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此地时间流速异常，外界三日，此地或许已过三月。空间结构亦不稳定，常规出口已湮灭。”
“三个月？！”凌九霄差点跳起来，扭头瞪他，“你的意思是，咱俩要在这个随时会完蛋的破地方，待上三个月？！还得想办法出去？！”
【跟这个三百年的老古董待三个月？！老子怕不是要先被闷死！】
“若找不到‘空间节点’，或许是三百年。”白墨淡淡补充，视线扫过凌九霄瞬间僵住的侧脸，墨色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光。
凌九霄：“……”他现在很想骂娘。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嗡——！”
一道巨大的、混合着玄门清光与玄冥教死气的能量光柱，毫无征兆地从他们侧前方一片正在崩塌的石林后轰出！光柱所过之处，连空间碎片都被湮灭！
目标明确，直指二人！
“妈的！阴魂不散！”凌九霄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暗金色的火焰暴涨，在他身前形成一面巨大的火焰盾牌！
几乎在同一瞬间，白墨袖袍一拂，无数细密的银色符文如同拥有生命的游鱼，瞬间在火焰盾牌之前构筑起层层叠叠、复杂无比的立体防御阵列！
“轰隆——！！！”
能量光柱狠狠撞上防御阵列，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银色符文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溃，但终究是顽强地顶住了这波偷袭！
剧烈的能量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将本就脆弱的空间又撕开了几道口子。
凌九霄被震得气血翻涌，暗骂一声，扭头看向白墨，却见对方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一分，指尖操控符文的动作却依旧稳定。
“左边三个，玄门‘七星伏魔阵’雏形。右边五个，玄冥教‘幽魂锁魄’路数。后面……啧，还藏着个放冷箭的。”凌九霄那双妖异的竖瞳瞬间分析出战局，语速极快，“配合挺默契啊，这是组团来送业绩了？”
白墨指尖符文流转不停，声音清冷：“师门要你体内的凰血，玄冥教要激活我体内的判官神格。目标一致，暂时合作，不奇怪。”
“呵，还真是看得起我们。”凌九霄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眼中战意混合着戾气开始升腾，“怎么着，白判官，是继续跑，还是……”
他话没说完，目光落在白墨胸前那抹刺眼的红上，眉头狠狠拧起。
【这石头伤还没好利索……】
白墨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平静道：“无妨。此地空间脆弱，大规模术法易引发连锁崩塌。需精准打击，速战速决。”
他说话的同时，指尖在空中划出一个极其繁复的符文核心，看向凌九霄：“你的火，能模拟‘震卦’离位三分，叠加‘坎水’暗劲吗？”
凌九霄一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这是要利用五行生克和空间特性，制造局部空间塌陷来坑杀敌人！这计算量和对力量的控制要求极高！
【这老古董脑子转得还挺快！】 他内心诧异，嘴上却不服输，“看不起谁呢？别说震卦坎水，就是让我现场给你表演个开天辟地……也得加钱！”
话音未落，他指尖已然跃动起一簇更加凝练的暗金火焰，那火焰不再只是灼烧，反而隐隐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引动空间涟漪的频率。
“左前巽位，七尺。”白墨报出位置。
凌九霄想也没想，指尖火焰弹射而出，精准地点在他所说的那个看似空无一物的空间点上！
火焰没入虚空，如同石子投入湖面。
下一刻，那一点的空间猛地向内塌陷，形成一个微小的黑洞，恐怖的吸力瞬间爆发！
“啊！！”
一声短促的惨叫，一个刚刚从石林后显形、正准备施展玄门困阵的修士，连同他周围的空间一起，被无情地吞噬了进去，连点渣都没剩下。
“漂亮！”凌九霄吹了声口哨，略带得意地瞥了白墨一眼。
白墨眼神都没动一下，继续报点：“右后坤位，一丈二。兑泽转艮山，力道加三成。”
凌九霄依言而动，火焰再次射出，这次落在另一处，瞬间引发小范围的地脉隆起和石化，将两个试图潜行靠近的玄冥教徒直接变成了僵立的石雕，随即被崩塌的巨石淹没。
“哟呵？白判官，指挥得挺顺手啊？”凌九霄一边配合，一边忍不住嘴贱，“以前没少干这种杀人越货……哦不，维护秩序的活儿吧？”
白墨操控符文挡住一道偷袭的死气箭矢，语气依旧平淡：“业务熟练，方能高效。”
凌九霄：“……”他竟无言以对。
两人的配合，从一开始带着试探和僵硬的默契，在高速的攻防转换和生死危机下，迅速变得流畅起来。凌九霄那狂暴不羁的妖凰之火，在白墨精妙到毫巅的规则计算引导下，仿佛被赋予了灵魂，每一次出击都打在敌人最难受的节点，将破坏力发挥到极致。
他不再需要漫无目的地宣泄力量，白墨的计算就是他最精准的导航。
白墨也不再需要独自支撑所有防御和布局，凌九霄那蛮横强大的力量就是他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固的盾。
他们一个如同掌控一切的超级计算机，一个如同毁灭与创造并存的神级武器系统。
围攻他们的玄门弟子和玄冥教徒们越打越心惊，越打越恐惧。
“他们……他们怎么会配合得如此默契？！”
“那妖火的轨迹完全无法预测！白墨的计算太恐怖了！”
“不行！撤！快撤！这秘境要彻底崩了！”
敌人开始溃散。
凌九霄打得酣畅淋漓，感觉三百年的憋屈都发泄了不少。他扭头，刚想对白墨说句“合作愉快”之类的骚话，却见对方闷哼一声，一直稳定操控符文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一层细密的冷汗布满了他的额头，唇色也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
一直强撑的伤势，在刚才高强度的计算和力量输出下，终于压制不住了。
凌九霄心头莫名一紧，那点胜利的快感瞬间消失无踪。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个闪身来到白墨身边，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喂！石头，你怎么样？”
白墨借着他的力道稳住身形，闭了闭眼，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再睁眼时，已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只是声音更哑了些。
“无碍。先离开这里，空间节点快被彻底淹没了。”
他指向远处，一个在无数空间裂痕中若隐若现、散发着微弱白光的漩涡。那漩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黯淡。
凌九霄看着他那副“我没事我还能行”的死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又想骂人，但话到嘴边，看着他胸前那片刺目的红，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烦躁地咂了下嘴，一把抓过白墨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架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
“闭嘴吧你！路都走不稳了还逞强！”他语气凶巴巴的，动作却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抓紧了！掉下去老子可不捞你！”
说完，不等白墨反应，周身暗金火焰轰然爆发，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光罩将两人笼罩，化作一道流火，朝着那即将消失的空间节点，悍然冲去！
身后，是彻底分崩离析、化作虚无的秘境天地。
身前，是未知的出口，和怀中这个让他恨过、怨过，此刻却无法放手的人。
凌九霄感受着臂弯里传来的重量和微凉体温，内心一片混乱。
【妈的，这账真是越算越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