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眼,空气清新,但贾蓝玉的心却如同被浸入了冰水之中。刚刚从毒龙涧那九死一生的绝境中挣脱,还未来得及喘口气,黑巫教的阴影便如同跗骨之蛆般再次笼罩而来。
他伏低身体,借助山坡上的灌木和岩石隐藏身形,仔细观察着远处的黑色石寨和山坡上的尸体。那些黑巫教徒的死状极其惨烈,像是被某种力量巨大、爪牙锋利的生物瞬间撕碎,绝非人力所为。这让他心中稍安,至少说明这附近存在着连黑巫教也忌惮的危险,他们并非可以在此地肆无忌惮。
但黑巫教的据点近在咫尺,自己形单影只,又刚刚经历恶战,状态极差,一旦被发现,绝无幸理。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强忍着全身如同散架般的疼痛和透支的虚弱,辨认了一下方向。阿幼朵的地图只标注到毒龙涧,对于涧外这片区域是一片空白。他只能凭借直觉,选择了一条与黑色石寨方向相反、植被更加茂密、地势也更加复杂的山路,小心翼翼地潜行而去。
每走一步,他都觉得如同踩在棉花上,眼前阵阵发黑。净瘴泉水已经喝完,身上的伤药也所剩无几。蛟鳞蝰的追杀和最后亡命奔逃,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和心神。
他找到一处隐蔽的岩缝,钻了进去,准备稍作休整。刚坐下,一股极度的疲惫感便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立刻就要昏睡过去。但他知道不能睡,在这种地方失去意识,无异于自杀。
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取出最后一点干粮,就着岩缝里渗出的些许山泉水,艰难地吞咽下去。食物和水分稍微缓解了身体的空虚感,但精神上的疲惫却难以驱散。
他靠在冰冷的岩石上,闭上双眼,再次开始观想“佛问迦蓝”。此刻,这已不仅仅是为了修炼,更像是一种维系他清醒的本能。那勘破虚妄、照见本心的意境,如同一缕清泉,缓缓流淌过他近乎干涸的心田,抚慰着那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然而,就在他心神稍稍沉浸之际,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阴冷邪异气息的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悄然拂过他的感知!
这波动……很熟悉!与之前“鬼影”身上的气息同源,但更加隐晦,更加……像是在窥探!
贾蓝玉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一闪!黑巫教的人!他们果然有特殊的追踪或侦察手段!自己虽然逃出了毒龙涧,但并未真正摆脱他们!
他立刻收敛全身气息,将身体紧紧贴在岩缝最深处的阴影里,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如同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同时,他将那丝源自“佛问迦蓝”的感知力提升到极致,仔细地感应着周围的一切。
那股阴冷的窥探感,如同无形的触手,在岩缝附近徘徊了片刻,似乎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才缓缓地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不见。
贾蓝玉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他知道,这很可能只是暂时的。黑巫教既然将据点设在此处,对周边区域的监控必然极其严密。自己这个陌生面孔的出现,恐怕早已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刚才那股窥探,或许只是例行的巡查,也或许是已经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
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等到外面彻底没有了动静,又耐心等待了约莫半个时辰,确认安全后,才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钻出岩缝,毫不犹豫地继续向着深山进发。
接下来的路途,他变得更加谨慎,几乎是在用生命潜行。他不再走任何明显的路径,专挑最难行、最不可能有人的地方前进。利用在苗寨学到的技巧,他尽可能地消除自己留下的痕迹,用树叶掩盖脚印,用特殊草药的气味干扰可能存在的追踪犬类。
同时,他时刻保持着“佛问迦蓝”的感知状态,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自身周围数丈的范围。这种状态下,他对危险的直觉变得异常敏锐,数次提前发现了潜伏的毒虫或是地形陷阱,得以提前规避。
然而,这种高强度的精神消耗,对他本就虚弱的状态更是雪上加霜。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干裂,眼窝深陷,走路都开始有些摇摇晃晃。全凭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在强行支撑。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知道必须不断向前,远离黑巫教的势力范围,寻找那渺茫的“医魂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林中再次被夜幕笼罩。夜晚的深山,比白天更加危险。缺乏照明的他,几乎寸步难行。
他找到一棵巨大的、需要数人合抱的古树,费力地爬上一个粗壮的枝桠,用藤蔓将自己稍微固定,准备在此熬过这个漫长的夜晚。
夜风吹过林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鬼哭。远处不时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更添几分恐怖。寒冷、饥饿、伤痛、疲惫……种种负面感觉如同无数只蚂蚁,啃噬着他的身体和意志。
他蜷缩在树枝上,紧紧握着那根冰冷的旱烟杆,仿佛能从这洗马老人留下的唯一信物中,汲取到一丝力量和温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画面:梵净派的晨练,苏清瑶的笑脸,洗马老人浑浊而充满期望的眼神,楚忌阴冷的笑容,执法长老无情的面孔,阿幼朵带着泪光的眼眸……
恨意、不甘、迷茫、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情……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不能倒下……还不能……”他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他再次强迫自己进入观想状态,用“佛问迦蓝”的意境,去梳理那纷乱的思绪,镇压那几乎要崩溃的心神。
就在他心神渐渐沉静下来之时,他怀中那根一直毫无动静的旱烟杆,忽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贾蓝玉猛地睁开眼,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连忙取出旱烟杆,借着微弱的星光仔细查看。
只见烟杆上那些原本暗淡无光的奇异纹路,此刻竟然隐隐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肉眼难辨的淡金色光晕!尤其是其中几个指向特定方向的纹路节点,光晕似乎稍亮一些!
这……这是?!
贾蓝玉的心脏狂跳起来!洗马老人说过,这烟杆是信物,与后九式神掌线索相关!难道……它在这十万大山深处,感应到了什么?指向了“医魂谷”的方向?!
希望,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篝火,瞬间照亮了他几乎绝望的心田!
他紧紧握住微微震动的旱烟杆,根据那几处稍亮纹路指引的方向,望向远处那更加黑暗、更加神秘的群山深处。
那里,或许就是他苦苦追寻的答案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