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的那些大道理,你的‘救世理想’,听起来很动人。但它们,只会成为她的拖累,成为她走向至高之路的绊脚石。”
陵澈的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血色气息,顺着剑身,缠绕向萧玦的手。那气息阴冷、霸道,充满了毁灭与侵蚀的意味。
“她是我唯一的希望。她的命,她的路,都只能由我来铺就。”
陵澈的脸凑近萧玦,妖异的瞳孔中,倒映出萧玦惊怒的脸。
“收起你那些可笑的理想,离她远点。”
“否则,下一次,碎掉的,就不仅仅是你的剑了。”
话音落下,那如山般的帝威与彻骨的寒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红衣少年,也消失不见。
房间里,只剩下萧玦一人,额头上布满冷汗,大口地喘息着。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和那把裂纹更多的“问心”断剑,眼中没有恐惧,反而燃烧起一簇前所未有的火焰。
原来……是这样。
与林碧痕同行,要面对的敌人,不仅仅在天上。
还有这潜藏在她身边,最危险,最不可控的……心魔。
他握紧了手中的断剑,那微微颤抖的剑身,在他的掌心下,竟慢慢地,稳定了下来。
“想让我退缩?”萧玦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你越是如此,我便越不能退。”
“她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更不是你复仇的工具。”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忘忧州所在的方向,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这条路,不止要逆天。
还要……诛魔!
......
翌日,天光微亮。
客栈的大堂里,气氛有些古怪的凝滞。
风辞酒难得地没有抱着他的酒葫芦,而是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眼神飘忽,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燕如玉抱着她的长枪,靠在柱子边闭目养神,但紧绷的肩线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苏轻言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上。
“咳,”风辞酒干咳一声,试图打破沉闷,“我说,咱们也别干坐着了。既然决定了要去忘忧州掀桌子,总得有个章程。我师妹那人,脑子比天道那老东西的账本还精,她肯定有后手。”
没人接话。
萧玦从楼梯上缓缓走下,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面色如常,只是眼神比昨日更深沉了些。他走到林碧痕身边,平静地坐下,目光交汇间,没有提及昨夜的任何事。
林碧痕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她感觉到了萧玦身上某种气息的微妙变化,那是一种……淬火之后的锋锐。
就在此时。
毫无征兆地,一股沛然莫御的压力,从天而降!
这压力并非法力,也非神识,而是一种更纯粹的“势”。仿佛整个客栈连同周围的街道,都被从这方世界硬生生“挖”了出去,置于一个独立的小空间内。
大堂里的桌椅,在一股无形的力量下,悄无声息地化为齑粉。
风辞酒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护在林碧痕身前。燕如玉早已睁眼,血色长枪握在手中,战意勃发。墨渊更是鬼魅般地挡在了最前方,覆盖全身的重甲上,有紫色的魔纹亮起。
客栈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是个穿着灰色麻衣的老者,身形枯槁,面容普通,就像个乡下田间最常见的老农。
可他一出现,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越过所有人,径直落在了萧玦身上。
“神殿叛逆,萧玦。”
老者的声音沙哑、平缓,不带一丝感情。
“随老夫回去,跪于昊天神像前领死。可免你神魂受万载炼火之苦。”
他的目光转向林碧痕,带着一丝审视:“你身上,有让老夫讨厌的气息。想必,就是你这妖女,蛊惑了神子。”
“妖女束手就擒,饶你不死。”
昊天神殿!
风辞酒的瞳孔骤然一缩。
来的好快!
“做梦!”燕如玉脾气最是火爆,一声怒喝,人枪合一,化作一道血色流光,直刺老者咽喉!
这一枪,裹挟着修罗界的杀伐之气,足以洞穿山岳。
然而,那老者只是抬了抬眼皮。
叮——
一声轻响。
燕如玉的枪尖,停在老者身前三寸,再难寸进。仿佛那里有一道看不见的,世间最坚固的壁垒。
“修罗族的余孽,不知死活。”
老者屈指一弹。
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顺着枪身传来。燕如玉如遭雷击,整个人倒飞而出,“轰”的一声撞碎了客栈的墙壁,摔在外面的街道上,呕出一口鲜血。
一招!只一招,杀伐果断的燕如玉便已重伤!
“找死!”
墨渊低吼一声,跨步而出。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拳轰出。
黑色的重甲之上,古老的魔纹彻底点亮,那一拳,仿佛引动了深渊之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禁忌魔族?”老者眼中终于有了一丝讶异,但随即化为更深的鄙夷,“不过是苟延残喘的臭虫。”
他同样伸出一拳。
没有光华,没有异象。
但他的拳头周围,空间都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那是法则之力被运用到极致的体现!
轰!!!
两拳相撞,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爆音。
一股毁灭性的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轰然扩散!
墨渊高大的身形,竟被硬生生震退了三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留下一个深坑。而那老者,却纹丝不动。
高下立判!
“你们先走!”
林碧痕的声音响起,她已来到场中,右臂之上,弑天锁链的虚影若隐若现。
“走?”老者笑了,那笑容里满是猫捉老鼠的戏谑,“今日,谁也走不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竟直接无视了墨渊的阻拦,鬼魅般地出现在萧玦面前,一掌拍向他的天灵盖!
这一掌,锁定了萧玦所有的气机,避无可避!
“休想!”
林碧痕的身影,比他的掌风更快。
她没有用身体去撞,而是发出一声清叱,右臂猛然一甩!那条若隐若现的弑天锁链竟瞬间凝实了一分,如一条黑金色的毒蛇,带着扭曲法则的怨力,直奔老者的手腕而去!她要以攻对攻,为萧玦创造一丝生机!
噗——
老者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掌势不收,只是掌风的余波,他掌势不收,只是屈指一弹,一道法则神光便精准地打在弑天锁链之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初凝的锁链虚影竟被直接弹碎!一股恐怖的反震之力顺着冥冥中的联系倒卷而回,狠狠地冲击在林碧痕的手臂上。
鲜血,喷涌而出。
滚烫的、带着一丝淡金色的血液,顺着她光洁的手臂流下,浸透了那条与她血肉相连的……弑天锁链。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来自上一个纪元的、冰冷而霸道的意志,骤然苏醒!
嗡——
整个被封锁的空间,剧烈地震动起来。空气不再是空气,而是变成了凝固的琥珀;光线不再流动,而是被强行弯折,在墙壁上投下怪诞的影子。一种至高无上的“法旨”,取代了此地原有的天道规则!在场所有人,无论是风辞酒还是墨渊,都感到自己的神魂在不由自主地战栗、想要跪下臣服!
客栈上空,风云变色,铅云汇聚,仿佛末日降临。
那灰衣老者脸色剧变,他感受到了!一股让他神魂都在战栗的无上威严,正从那个绿衣女子的体内,疯狂地喷薄而出!
那不是仙,不是神,不是魔!
是……帝!
“是谁……伤了她?”
一个妖异、慵懒,却又带着无尽威严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
林碧痕的身后,一个红衣少年,缓缓凝聚成形。
陵澈!
他看了一眼林碧痕手臂上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暴虐的猩红。随即,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那惊骇欲绝的老者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老东西,是你啊。”
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老者遥遥一点。
“那就……死吧。”
没有法则波动,没有能量奔涌。
只是一点。
在老者惊恐的目光中,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护身法则,正在如冰雪般消融!他体内的法力,如被戳破的气球般疯狂泄露!
他想逃,身体却不听使唤;他想喊,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从脚开始,寸寸湮灭,化为最原始的粒子,连一丝痕迹都没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