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知府的手令随着一队官差送到了青衫军操练场。官差解开马背上的布包,寒光闪闪的军械露了出来——十面锃亮的铁盾、二十杆长矛、十五把环首刀,还有五副护心镜,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沈头领,”官差将手令递过来,声音带着敬意,“知府大人说,青衫军护民有功,这些军械是库房里新炼的好货,特批给你们。还说,若不够,随时再报。”
沈青接过手令,指尖触到那烫金的“准”字,手微微发颤。他转身看向列队的民勇,扬声道:“弟兄们,知府大人信得过咱们,把家伙什给咱送来了!”
王猛第一个冲上前,抚摸着铁盾边缘,那盾牌比他之前的藤盾沉了三倍,却光滑得能照见人影。“这玩意儿挡刀,肯定比藤编的靠谱!”他试着举了举,虽沉却稳,脸上笑开了花。
李大叔拿起长矛,枪头是精铁打的,锋利得能劈开木柴。他年轻时见过正规军的兵器,此刻却觉得手里这杆比那时的还好:“沈大哥,你看这枪杆,是枣木的,硬实!”
小石头踮着脚够那环首刀,刀鞘是鲨鱼皮裹的,刀柄缠着红绳。沈青把刀递给他,他握在手里转了个圈,差点脱手,引得众人哄笑。“好好练,练好了这刀就归你。”沈青拍了拍他的头。
分发军械时,沈青特意把护心镜给了五个年纪最大的民勇。“你们护着大家后背,这玩意儿能挡暗箭。”他说着,将一面护心镜系在李大叔背上,“就像当年你护着我爹那样。”李大叔眼眶一热,别过头去擦了擦。
官差看着他们试兵器的热闹劲儿,忍不住道:“知府大人还说了,下个月调两个老兵来教你们枪法,说光有家伙不行,得有章法。”
“谢大人恩典!”众人齐声喊道,声音震得操练场边的树叶簌簌落。
傍晚收工时,沈青让大家把旧兵器好好收着——藤盾改成了防雨的斗笠,槐树枝狼筅捆成了柴禾,连那根旧木棍,也被他擦拭干净,插进了操练场的土坡里。“这是根,不能丢。”他对围过来的弟兄们说。
夕阳下,新军械在营地摆成一排,铁盾映着晚霞,长矛指着天际,像一行沉默的誓言。沈青知道,有了这些铁家伙,青衫军不再是拿着农具的百姓,而是真正能护着家园的队伍。但他更清楚,军械再利,不如人心齐——就像那根插在土里的旧木棍,看着不起眼,却扎着青衫军最深的根。
夜里,操练场的篝火旁,民勇们轮流擦拭新兵器,说笑声混着磨刀声,传得很远。沈青望着那排闪着光的军械,又看了看身边打盹的小石头、哼着小曲的王猛、给长矛编枪缨的李大叔,忽然觉得,这青衫军,是真的成了。
青衫军的旗帜在操练场上空飘起来那天,沈青特意选了个晴天。湛蓝的布面上,用靛蓝染出的“青衫”二字,在风里舒展得格外精神。
王猛扛着新领的铁盾,站在队伍最前排,盾面擦得能照见他黝黑的脸。他旁边的小石头握着环首刀,刀柄上的红绳系得整整齐齐,腰杆挺得比枪杆还直。李大叔的狼筅早换成了铁制的,矛尖上的倒钩闪着冷光,他时不时用布擦拭,像是在照顾自家的耕牛。
“都站好了!”沈青站在旗下,声音比往常更洪亮,“从今天起,咱青衫军,是知府大人认了的队伍!不是野路子,是护着这方水土的兵!”
他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马蹄声,是邻村的百姓牵着牛经过,看到那面旗帜,都勒住缰绳驻足。“那不是沈大哥吗?真成军了!”“啧啧,这兵器,比镇上的护院还齐整!”议论声顺着风飘过来,民勇们的胸膛挺得更直了。
正操练着,有个老汉慌慌张张跑来,手里举着个破草帽:“沈头领!不好了,河对岸的马匪要过来抢粮!说是看咱们有了新家伙,想趁咱们没练熟……”
沈青眼神一凛,扬声道:“列阵!”
“哗”的一声,民勇们迅速归位。铁盾在前如墙,长矛在后如林,短刀手贴着两侧,比上次对付山匪时快了三倍不止。王猛吼了声“护着乡亲”,震得人耳朵发麻。
“乡亲们别怕!”沈青跃上旁边的石碾,举着那面青衫旗,“有咱在,马匪过不来!”
百姓们渐渐围过来,有人端来茶水,有人扛着锄头站在军阵后,像是要搭起第二道墙。李大叔的儿子还搬来家里的锣鼓,“咚咚锵”敲得震天响,比战鼓还提气。
马匪果然来了,远远看到操练场上的阵形和那面醒目的旗帜,又瞧见后面黑压压的百姓,勒住马犹豫了片刻。领头的悍匪举刀喊了句什么,却没一人敢冲在前头——青衫军的铁盾反射着日光,长矛的阵列密得像插满了尖刺,连风都绕着走。
僵持了半晌,马匪骂骂咧咧地退了。百姓爆发出的欢呼差点掀翻了天,有人往民勇手里塞红糖糕,有人给铁盾系上红绸带。
沈青把旗帜插在村口的老槐树上,旗面在风里猎猎作响。“看到没?”他对身边的弟兄们说,“这旗一竖,不光是咱们腰杆硬了,乡亲们心里也踏实了。”
王猛啃着红糖糕,含糊道:“以后谁再敢来,咱不光打跑他,还得让他知道,青衫军的地盘,碰不得!”
夕阳落下去的时候,青衫旗的影子拉得很长,盖住了半个村子。沈青摸着旗面,忽然明白——所谓底气,从来不是靠兵器堆出来的。是弟兄们攥紧兵器的手,是乡亲们递过来的热茶,是那面能让坏人绕道走、让好人放胆笑的旗帜,一起撑起来的。
从那天起,青衫军巡逻时,总有人远远喊“青衫军的弟兄辛苦啦”;孩子们跟着队伍跑,学他们喊口号;连田里的庄稼,仿佛都长得更精神了。
沈青知道,这支部队,早已不是为了应付危机的临时凑数,而是扎进了这片土地里,成了乡亲们心里的靠山,成了这方水土最结实的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