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玄乐总爱往菜地或后厨多走几趟，检查朱鸣修炼的成果。
玄乐看着朱鸣劈柴、挑水、耕田日复一日的工作，朱鸣的快速进步和成长都被他看在眼里——
半月前还得费些劲来搬的青石，如今朱鸣单手就能拎着走。
挑水时脚步轻快，水桶里洒出来的水的不及之前一半。
耐力也大大提高，不会干一会工作就大喘气了。
这进度别说普通孩子，就是寺里明字辈里天赋最好的弟子，也得慢上半拍。
这日午后，朱鸣刚给白菜浇完水，直起身擦汗时，见到玄乐晃悠悠地从田埂那头走来。
玄乐的灰袍下摆沾着些草屑，脸上依旧是那副乐呵呵的笑。
“小芳姑娘，歇着呢？”
朱鸣连忙放下水瓢，对着玄乐躬身行礼：
“见过长老。刚浇完水，正打算回屋。”
“嗯。”玄乐点点头，眼睛眯成两条缝。
“这段时间练我那三本小册，感觉怎么样？”
提到功法，朱鸣眼里亮了亮，语气带着真切的佩服：
“长老，我前天才琢磨明白，那三本书恐怕不只是您抄写的，而且是您亲手编的吧？”
见玄乐没否认，朱鸣继续说道：
“写得真好，字字都在点子上，既清楚明白，又朗朗上口。”
“别看字数少，能把最根本的东西简单清楚的说明白，这是很考验作者功力的。”
这话一出，玄乐脸色一变。
玄乐原以为朱鸣这姑娘只懂闷头练，没想到对文字里的门道也看得透——
寻常人要么夸“有用”，要么说“好记”，唯有她点出“把简单说清楚需深功力”。
朱鸣这份悟性，确实难得。
玄乐捻了捻佛珠，语气郑重了些：
“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练功锻体只是骨架，可若没有神识撑着，终究只是蛮力。”
“你想学认字读书吗？”
朱鸣一愣。
“你炼体已算入门，筋骨里的灵气已经跑顺了。”
“可修炼如走路，左腿是仙体，右腿是神识，少了哪条都走不远。”
文武兼修，才能融会贯通。
玄乐瞥了眼平整的菜地：
“我瞧你最近干活越来越快，挑水劈柴比赵阿七还利落，你应该有不少空闲吧？”
朱鸣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想起自己的短板——
穿越到这世界，她认字全靠简体字来猜繁体。
那三本功法字数少、字形简单，她才能蒙个大概。
可那天在玄乐书房，书架上的书大多是密密麻麻的繁体字，她扫一眼就眼晕。
不认识这个世界古代的文字一直以来都是朱鸣的短板。
朱鸣想到以后真要遇到复杂的文章，怕是连标题都认不全。
更别说让朱鸣写字了。她连毛笔都没碰过，往后要查典籍、记心得，总不能靠脑子死记。
而且，看书不仅能增长知识和智慧，更重要的是，书里着这九州大陆的过往历史。
张半仙之前说过“赵宋王朝有三百年天下”，可三百年前呢？这片土地经历过什么？
那些关于“天命圣体”“其他大陆”的传说，会不会也藏在某卷旧书里？
她忽然想起朱元璋。历史上的他，少时也是没读过什么书，却在皇觉寺里偷偷学字。
朱元璋后来遇李善长、刘伯温等谋士，更是如饥似渴地学谋略、习典籍……
不断学习，不断成长，朱元璋才从草莽一步步走到帝王位。
自己如今走在相似的路上，岂能在读书上落了下乘？
“晚辈愿意学！”
朱鸣抬起头，眼里的光比日头还亮，对着玄乐深深一揖。
“多谢长老提点，这份恩情，晚辈记在心里。定当用心学，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玄乐见她答应得干脆，眼神真诚，不由得抚着胡须笑了。
“好，好。”
“既然愿意，那从明日起，每日午后，你到书房来寻我。”
“你先从认字开始，这学习得慢慢来，急不得。”
他转身往回走，补充了句：
“记得带上那三本功法，明日我先教你认上面的字，正好温故知新。”
“是，多谢长老！”
朱鸣得知可以学习文化知识，心里感觉暖融融的。
炼体是强身，读书是开智。
想要让自己更强大，光力量上的强大是不够的，思想和意志也要强大才行。
两人顺着田埂往书房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玄乐忽然转身，笑着问道：
“小芳，这几日练那三本功法，心里头有没有些疑问？”
朱鸣愣了愣，老实点头：
“确实有些地方……琢磨不透。”
“比如《吐纳术》里‘气转周天’的‘周天’，我总猜不准是转几圈。”
“《轻身术》的‘足踏七星’，也分不清哪步对哪颗星。”
玄乐哈哈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就知道。你先前能看懂七八成，已是难得——”
“我看你像是没读过书的样子，那些字你怕是靠猜的吧？”
见朱鸣脸上泛红，他又道：
“前些日子没念给你听，一是想瞧瞧你的武学悟性，二是怕说早了，反倒扰了你自己的琢磨。”
他停下脚步，清了清嗓子，声音陡然变得沉稳起来。
“现在听好，我给你念一遍完整的。”
“《吐纳术》：气沉丹田缓缓转，吐故纳新身自轻。三转周天通经脉，一缕灵气入黄庭……”
“《强身术》：伸筋拔骨强四肢，一拳一脚力自增。百日功成筋骨换，气贯双臂破坚冰……”
“《轻身术》：足尖点地身如燕，辗转腾挪快如风。足踏七星步不乱，踏雪无痕影无踪……”
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像石子投进朱鸣的心湖，荡开层层涟漪。
朱鸣凝神细听，神识如海绵吸水，瞬间将完整版口诀牢牢刻在心里。
先前那些模糊的地方，像被太阳晒化的雾——
“气转周天”不是转几圈，而是顺着经脉走完整整一个循环；
“足踏七星”原是七个特定的脚步方位，对应天上北斗。
原来朱鸣先前认错了“周”为“州”，看错了“七星”为“七步”，才总在关键处卡壳。
完全理解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爽快感涌上来。
像堵了十几天的水渠突然通了，又像悬在心头的石头咚地落了地，浑身都轻快了。
朱鸣忍不住跟着默念一遍，只觉唇齿间都带着股灵气，比先前自己瞎猜的顺畅百倍。
“我再试试！”
朱鸣按捺不住，站在原地，依着完整版口诀运起功来。
《吐纳术》口诀一出，丹田的气团猛地转快了，顺着经脉一路冲上去。
先前总卡着的“关元穴”“气海穴”竟“噗”地通了，一股暖流直窜头顶。
《强身术》念罢，胳膊上的肌肉跳了跳，仿佛有股劲没处使，只想一拳砸向旁边的树干。
《轻身术》刚起头，脚下像垫了片云，身子不由自主地轻晃，差点飘起来。
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没想到真正的版本和自己理解的内容差距如此之大。
先前的残本像雾里看花，如今完整版才真正是拨云见日。
就在这时，一股远比之前强劲的真气裹挟着灵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灵气顺着口诀指引，蛮横地冲进朱鸣的奇经八脉。
朱鸣身体原本淤塞的地方被灵气狠狠冲刷，像河道里的泥沙被水卷走，令她感到无比畅快。
“这，这是……”
玄乐原本慢悠悠走着，听见声音回头，猛地顿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到朱鸣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气，那是灵气凝聚的迹象；
朱鸣原本单薄的身形，此刻竟透着股舒展的英气，面容在夕阳下更显清秀。
朱鸣连站着的姿态都变了——
先前是谨慎的，如今是挺拔的，像株突然拔节的青竹，透着股挡不住的生机。
玄乐握紧手里佛珠，眼里闪过震惊，随即化为深深的感慨：
朱鸣这姑娘，果真是块璞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