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铭牌紧攥在手心,硌得生疼。陈默站在“星辰回响”酒吧后巷的阴影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夜风卷起地上的油污和尘埃,发出呜咽般的声音。约定的“星陨时”已到——这是“微光”前哨站根据附近星云周期性能量衰减而形成的一种非官方计时方式,大约在标准时的深夜。
后巷尽头,一扇毫不起眼、与肮脏墙壁融为一体的金属小门紧闭着,没有任何标识。这就是“观星台”的入口?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将【静】之符文的效果维持在最佳状态,气息收敛如石,然后走上前,将铭牌贴向门上一处微凹的、似乎有感应的地方。
铭牌上的编号b-7微微一亮,金属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向上旋转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金属阶梯。阶梯上方有微光透下,带着一种不同于酒吧内部的、更加清冷纯净的能量气息。
陈默迈步而入,阶梯在身后悄然闭合。他拾级而上,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阶梯不长,顶端是一个圆形的小平台。平台没有顶棚,抬头便是“微光”前哨站模拟的、因能量护盾过滤而显得有些扭曲模糊的星空,以及远方那永恒旋转的双星系统投下的诡异光晕。平台中央,背对着他,站着一个身影,正是酒吧里那位年轻的酒保。他换下制服,穿着一身简单的深灰色便装,仰头望着星空,一动不动,仿佛与这片人造的夜空融为一体。
“你来了。”酒保没有回头,声音平静,依旧带着那种奇特的清澈感,在寂静的夜风中格外清晰。
“应邀而来。”陈默停下脚步,保持安全距离,谨慎地回答。他的【神秘学感知】全力运转,能清晰地感觉到,平台上弥漫着一股精纯而温和的灵能场,源头正是眼前的酒保。这股灵能的性质,与他从星泪之痕碎片和守墓人那里感受到的,有某种奇妙的相似之处,但更加内敛、平和,如同深潭静水。
酒保缓缓转过身,那双清澈平静的眼眸在星辉下显得格外深邃,他看向陈默,目光仿佛能穿透兜帽的阴影:“你可以叫我‘云歌’。这里的看守者,也是……一个寻找同路的人。”
云歌。看守者。同路人。简单的几个词,信息量巨大。陈默心中凛然,这几乎证实了他的猜测。“星辰回响”果然不简单,而云歌,极有可能就是守墓人提到的“星语者遗民”!
“陈默。”陈默报上名字,稍稍放松了一丝戒备,但警惕未减,“云歌先生邀请我来,不只是为了看星星吧?”
云歌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星空承载着过去,也预示着未来。但更重要的是,它能映照出……真实。”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向空中一颗较为明亮的星辰虚影。随着他的动作,平台周围的灵能场微微波动,那颗星辰的虚影骤然放大,投射下一束柔和的光柱,光柱中,无数细微如尘埃的光点开始流动、组合,逐渐形成一幅模糊但动态的星图碎片——正是陈默之前在酒吧与学者讨论时,曾隐晦提及过的那种带有“灵能共鸣阵列”特征的古老标记!
“你认识这个,对吗?”云歌的目光落在陈默脸上,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审视,“不是从故纸堆里,而是……源自更深层的共鸣。”
陈默心脏一跳。对方果然察觉到了!他沉默片刻,知道此刻再隐瞒已无意义,反而显得心虚。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有限度地坦诚:“是的,我见过类似的……印记。在一些意外的遭遇中。” 他刻意避开了“播种者”、“星泪之痕”等敏感词。
云歌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坦诚表示认可。他手一挥,星图散去,光柱收敛。“古老的回响,不会轻易选择载体。你能来到这里,能感知到那些印记,本身就已说明问题。”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但‘星语者’的道路,布满荆棘,也充斥着虚妄。我们需要确认,你听到的‘回响’,是文明的余烬,还是……深渊的低语。”
试炼来了。陈默精神一振,集中全部注意力:“需要我如何证明?”
“很简单,也不需要。”云歌的话出乎意料,“回答我三个问题。用你的心,而不是你学到的知识。”
“第一,”云歌的目光如同两汪清泉,直视陈默的双眼,“当你仰望星空时,你感受到的是无尽的孤独,还是……潜在的连接?”
这个问题直指内心。陈默愣了一下,脑海中瞬间闪过穿越以来的种种:地球的过往,星际的漂泊,曦、辰、伊默斯、寒霜、咔哒的相遇与别离,守墓人的叹息……他沉默了几秒,缓缓答道:“我曾感到深入骨髓的孤独……但也正因为这孤独,才更渴望理解,更珍视那些微弱却真实的连接。星空……或许是孤独的,但文明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对抗这种孤独。”
云歌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不置可否,继续问道:“第二,如果知识意味着危险,知晓真相可能带来毁灭,你是选择拥抱真相,还是甘于无知?”
陈默几乎毫不犹豫:“如果无知能换来短暂的安宁,我或许会犹豫。但若这安宁建立在随时可能崩塌的谎言之上,我选择面对真相,哪怕前路是毁灭。” 这是他从地球先贤和自身经历中得出的信念。
“最后一个问题,”云歌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在你看来,‘传承’的意义是什么?是复刻一个完美的过去,还是……点燃一个未知的未来?”
这个问题更加深邃。陈默思考良久,回想起播种者文明的牺牲,守墓人的守护,以及自己肩负的“回响”。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完美的过去无法复刻,强行复刻只是刻舟求剑。传承……应该是传递火种,是赋予后来者理解过去、面对现在、并拥有创造属于他们自己未来的……可能性。是启迪,而非束缚。”
三个问题问完,平台上一片寂静,只有模拟的风声掠过。云歌静静地看着陈默,清澈的眼眸中仿佛有星河流转。许久,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周身的灵能场变得柔和了许多。
“你的回答……不算完美,但足够真实。”云歌缓缓说道,“孤独中的连接,面对真相的勇气,以及……对传承的理解。这确实符合‘星语者’之道的雏形。” 他手一翻,掌心出现一枚小巧的、非金非木、刻着简化星云图案的令牌,递给陈默,“这是‘星语者’外围信众的凭证‘微光符’。持有它,你可以有限度地使用酒吧地下的‘静思室’进行修炼,那里有更纯净的灵能环境。也可以通过我,获取一些不涉及核心机密的信息和帮助。”
陈默接过令牌,入手温润,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微弱灵能印记。“多谢云歌先生信任。”
“信任尚早,这只是开始。”云歌的语气恢复平静,“‘星语者’早已式微,分散在各个角落,如同风中的余烬。我们坚守于此,一是为了保存火种,二是为了监视‘微光’之下的暗流。血狼团、还有最近活跃的‘暗影之眼’(黑衣人),他们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争夺地盘那么简单。你卷入其中,需万分小心。”
暗影之眼!原来那伙黑衣人叫这个名字!陈默心中一凛,连忙问道:“他们到底在找什么?和……古代的遗迹有关吗?”
云歌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他们在寻找钥匙,打开禁忌之门的钥匙。有些门,一旦打开,释放出的可能不是希望,而是吞噬一切的阴影。具体的,现在的你,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他话锋一转,“当务之急,是提升你自身的实力。你的灵能天赋特殊,但运用粗糙,如同幼儿舞剑。‘静思室’对你有益。另外……”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小心前哨站的执政官‘灰烬’。他看似维持秩序,但与各方势力牵扯颇深,立场难测。”
执政官灰烬?又一个需要警惕的名字。陈默默默记下。
“我明白了。再次感谢。”陈默真诚道谢。云歌虽然没有完全接纳他,但提供的帮助和信息已经至关重要。
“去吧。记住,星空之下,谨言慎行。当你的‘回响’足够清晰时,自然能找到真正的同路者。”云歌说完,重新转过身,望向星空,不再言语。
陈默知道谈话结束,握紧微光符,沿着来路悄然退下。走出后巷,重新融入“微光”的喧嚣与昏暗,他感觉手中的令牌微微发烫,仿佛连接上了一个隐秘的网络。
虽然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至少,他不再是孤身一人盲目挣扎了。星语者的线索已经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据点和信息渠道也已获得。接下来,就是利用“静思室”尽快提升实力,同时暗中调查血狼团和“暗影之眼”的动向,并设法修复“希望号”,为离开“微光”、寻找“守望者灯塔”或更广阔的星域做准备。
一场在暗流汹涌的哨站中的隐秘博弈,才刚刚开始。
(第11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