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离去后,芳菲苑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琉璃独自坐在黑暗中,冷汗浸透了内衫,指尖冰凉。甄嬛怀了果郡王的孩子——这个秘密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坐立难安,又不敢声张。帮,是弥天大罪,一旦事发,万劫不复;不帮,以浣碧绝望中找上自己的情形看,甄嬛若走投无路铤而走险,或是事情败露,自己这个“知情者”也绝无可能撇清。
这是一场被迫卷入的、赌上性命的豪赌!
就在琉璃心乱如麻之际,窗棂再次被极轻地叩响。来的竟是甄嬛身边最沉静可靠的槿汐!她同样一身夜行装扮,眼中布满血丝,却比浣碧镇定许多。她带来的,不是哀求,而是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匣。
“琉璃姑娘,”槿汐的声音低哑却清晰,“今夜浣碧唐突,让姑娘受惊了。我家小主深知此事千难万险,本不愿拖累姑娘。但事已至此,唯有姑娘或有一线生机可寻。小主说,她如今身无长物,唯有此匣中之物,或可助姑娘一臂之力,亦算全了昔日相识之谊。无论姑娘作何抉择,此物都归姑娘所有,我主仆二人绝无怨言。”
琉璃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木匣。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几本装订工整的册子。她借着微光翻开,瞳孔骤然收缩!
第一本,竟是甄嬛入宫多年来,凭借过目不忘之能及与各宫周旋时,暗中记录下的、关于内务府采买各项用度(从绸缎瓷器到柴米油盐)的真实市价与内务府报价的详细对比!其中关节、经手人、利益链条,皆有蛛丝马迹可循!这简直是一本内务府的贪墨罪证大全!
第二本,是甄嬛对华妃、皇后乃至几位太妃的性格癖好、行事风格、身边得力之人的细致分析,其中不少是琉璃从未听闻的秘辛!
第三本,则是一些字迹不同的零散纸页,似乎是……某些官员府邸的隐私把柄?
最后,是一张地契和一份名单。地契是京郊一处不起眼但田产肥沃的庄子;名单上则是几个名字和联络方式,槿汐低声道:“这几位,是受过纯元皇后或甄家恩惠的旧人,如今或在朝为官,或在内务府当差,身份不高,但关键时刻或可传递消息。这庄子,是老爷早年为小主备下的退路,如今……用不上了。”
琉璃捧着这匣子,双手忍不住颤抖。这哪里是“谢礼”,这分明是甄嬛经营多年留下的政治遗产和保命底牌!其价值,远超金山银山!她这是在用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做赌注,赌琉璃会帮她,也有能力帮她!
这份信任(或者说,是绝望中的托付)沉重得让琉璃窒息,但匣中之物带来的巨大诱惑和权力感,也让她心跳加速。有了这些东西,她对抗内务府、乃至在更深的水中行走,都将有了更多的底气和方法!
甄嬛,这是把自己的命和未来的希望,都押在了她琉璃身上!
这一刻,琉璃不再犹豫。风险与收益如此清晰地摆在面前,退缩只有死路一条,前进,虽九死一生,却也可能搏得滔天富贵和无人可及的权势!
她合上木匣,目光灼灼地看向槿汐:“槿汐姑姑,请回复甄娘子,东西我收下了。此事,我琉璃……接了!”
接下来的几天,琉璃以核查处公务繁忙、需要清静构思新策为由,闭门谢客。她日夜研究甄嬛留下的册子,一个极其大胆、近乎异想天开的计划在她脑中逐渐成型——不仅要帮甄嬛渡过眼前难关,更要借此机会,送她一场“凤还巢”!让甄嬛风风光光地回到皇上身边!
这个计划的关键在于:必须让皇上相信,甄嬛离宫后发现自己已怀有龙裔,因心灰意冷兼之怕给皇上添忧,才选择隐瞒,独自在宫外苦守。如今胎儿渐稳,思念皇上,又或是遇到某种“契机”,才决定回来。
而要达成这个目的,需要解决几个天大的难题:
时间差:必须制造证据,证明甄嬛离宫前就已怀孕(但月份要浅,以免早显怀被怀疑)。
合理契机: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理由,让甄嬛“不得不”回来,且这个理由要能触动皇上。
扫清障碍:必须确保华妃等人无法在此时借机发难,甚至要利用此事反将一军。
绝对保密:整个计划,知情人不能超过五个(甄嬛、浣碧、槿汐、琉璃,或许再加一个至关重要的外援)。
琉璃的目光,落在了甄嬛留下的那份名单上,其中一个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太医院一位姓卫的太医,曾是甄家故交,因性格耿直遭排挤,一直不得志。太医……或许能在“时间差”上做文章?
同时,她想到了核查处最近在审核的灯烛预算。内务府的反扑、华妃的得意……这潭水越浑,或许越能掩护她暗度陈仓?
这是一步险到极致的棋。但甄嬛给的“筹码”太重,重到让她有勇气去搏一把!赢了,她将不仅拥有财富,更将获得未来宠妃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扶持,以及一份足以让内务府乃至更高层忌惮的“投名状”;输了,便是万丈深渊。
“小栗子,”琉璃唤来心腹,低声吩咐,“你想办法,秘密联系上名单上的这位卫太医,打听他的近况和为人。记住,千万不能暴露我和芳菲苑!”
风暴,已在她指尖凝聚。一场围绕皇嗣、牵动前朝后宫的惊天棋局,悄然拉开了序幕。而琉璃,这个原本只想赚钱的小宫女,已然成了执棋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