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
面对娜塔莉亚这第一个，也是最直接的试探，李辰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他依旧保持着那副从容不迫的微笑，仿佛对方正中了他的下怀。
“那里是我们【晨曦】的心脏，也是我们一切奇迹的开端。”李辰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转身引路，“请跟我来，我相信，你们会大开眼界的。”
一行人乘坐着反重力悬浮车，穿过整洁而繁忙的基地主干道。
道路两旁，是正在建设中的公民住宅区和商业中心。
无数曾经的奴隶，如今正穿着统一的【晨曦】工作服，驾驶着工程机甲，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建设。
他们的脸上，没有麻木和恐惧，而是一种洋溢着希望的、朴实的干劲。
娜塔莉亚和她的“金融猎犬”们，看似在欣赏沿途的风景，但他们手腕上那伪装成腕表的微型扫描仪，却在疯狂地记录着一切。
“公民平均精神活跃度，78.3%，远高于河系平均标准。”
“基础建设效率评估，比泰坦工业旗下的标准工程队高出12%。”
“未发现强制劳动迹象，所有公民行为模式判定为‘高度自发性’。”
一条条数据，汇集到娜塔莉亚的个人终端里，让她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这里……太和谐了。
和谐得就像一个被精心编排出来的乌托邦。
很快，悬浮车在一座巨大的、充满了粗犷工业风格的建筑前停下。
建筑的金属外墙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一行巨大的，用通用语书写的铭牌——【伏尔甘第一实验室】。
“伏尔甘，古代神话中的工匠之神。”娜塔莉亚看着那个名字，轻声念了出来，“看来李辰先生对自己的技术，非常有信心。”
“信心，来源于实力。”李辰笑了笑，率先走下悬浮车。
“嘎吱——”
实验室那扇厚重得如同金库大门的合金门，缓缓向两侧开启。
一股金属熔融气味扑面而来。
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个庞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内部空间。
无数条复杂的机械臂，在天花板的轨道上穿梭不息，精准地抓取着传送带上那些奇形怪状的“垃圾”——扭曲的飞船残骸、报废的机器人零件、破碎的星际货运集装箱……
这些在星际拾荒者眼中都毫无价值的废品，在这里，却像是等待被加工的珍贵原材料。
在工厂的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倒扣金字塔般的能量核心。
没错，正是临时从科研舰上拆解下来的物质转换实验室核心。
幽蓝色的电弧在核心表面不断跳跃，发出“滋滋”的声响。
那些被机械臂送来的废品，在投入能量核心的瞬间，就被分解成了最基础的原子形态。
而在能量核心的另一端，一排排精密的3d打印矩阵，正在将这些原子，重新组合、塑造成型。
“呲——”
伴随着一阵冷却蒸汽的喷涌，一块块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标准规格合金锭，从生产线的末端被吐出，然后被自动机器人码放得整整齐齐。
整个工厂，高度自动化，充满了令人震撼的工业美感。
“这……这就是你们的核心技术？”一名“金融猎犬”忍不住失声问道，他的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物质重组技术？直接将废料原子化再进行重构？这种技术，就算是泰坦最高科学院的理论模型，都还停留在ppt阶段！”
“是的。”李辰点了点头，脸上的自豪不似作伪，“我们将其称之为‘奇迹’。这是我们在一次对‘赛博勒克斯’古代遗迹的探索中，意外获得的宝藏。”
他指了指那个巨大的能量核心。
“那东西，就是我们从遗迹里挖出来的，我们称之为‘神之心’。我们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搞懂它的工作原理，只能利用它最基础的物质分解与重组功能。”
“至于你们看到的这些设备，”李辰摊了摊手，“都是我们那位天才的首席工程师，蕾妮娅小姐，根据‘神之心’的能量特性，亲手设计和制造的。说实话，更像是一个拼凑起来的草台班子，让各位见笑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清冷的声音，就从工厂的二层平台上传来。
“效率还能再提高7.3%，能量传导模块的冗余太高了，材料也有问题，需要更换成‘超导晶格-5型’合金。”
众人抬头望去。
只见一名穿着沾满油污的灰色工作服，拥有一头雪白长发和赤红眼瞳的纤细少女，正趴在栏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她就是蕾妮娅。
她的眼神里，没有对这些不速之客的任何好奇或警惕，只有对眼前这台巨大机器的专注。
赤红色眼瞳，紧紧地盯着那个能量核心，仿佛在与它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蕾妮娅。”李辰笑着朝她挥了挥手，“有客人来了，下来打个招呼。”
蕾妮娅闻言，这才不情不愿地将目光从机器上移开，看了一眼下方的众人。
她的视线在娜塔莉亚那身昂贵的套裙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就皱了皱眉，仿佛觉得那玩意儿的设计非常不合理，会影响行动。
她从二楼的旋梯上快步走下，来到李辰身边，依旧盯着那个能量核心，用只有李辰能听懂的“技术语言”飞快地说道：“核心的‘熵减’循环在一个小时前出现了0.03%的波动，我怀疑是b-2区的冷却液管道有微泄露，需要立刻停机检查。”
她完全无视了旁边的泰坦顾问团，仿佛他们只是一团会移动的空气。
这种极端的、纯粹的技术狂人姿态，反而比任何精湛的演技，都更具说服力。
娜塔莉亚看着蕾妮娅，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眸中，闪过了惊讶。
一个能驱动“神之心”的古代遗物，一个能围绕这件遗物，亲手搭建起一整套物质重组工厂的天才工程师……
这个解释，听起来荒谬绝伦，但在此情此景之下，却又显得……情理之中？
“了不起。”娜塔莉亚由衷地赞叹道，只是不知道她是在赞叹这项技术，还是在赞叹李辰这完美的“故事”。
她的一名助手，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忽然走上前一步，对着李辰问道。
“李辰先生，根据我们的评估，以贵方目前展现出的生产力，想要在合同期内还清那一万亿的债务，似乎……还存在着巨大的缺口。”
他的问题很尖锐，直指核心。
光靠捡垃圾变废为宝，想还一万亿？
简直是天方夜谭。
没等李辰回答，一旁的老鼠已经搓着手，满脸堆笑地抢先说道：“这位先生说笑了，光靠这点辛苦钱，我们当然还不起债。我们公司，还有别的业务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自己的个人终端，将一份精心包装过的“商业计划书”投射到众人面前。
“星际航运，情报交易……这才是我们真正的大头！”
老鼠指着星图上一条被特意标红的“黄金航道”，唾沫横飞地吹嘘着。
“我们有独家的、绝对安全的秘密航道，能以比市场价低三成的成本，将货物运送到三不管地带的富矿区！一来一回，利润翻三倍，那都是小数目！”
他这副贪婪而又急于炫耀的市侩嘴脸，完美地符合了一个暴发户势力的“大管家”形象。
娜塔莉亚看着那份漏洞百出，但又在关键数据上（比如航线情报）显得极具诱惑力的计划书，脸上的笑容不变。
她的目光，却越过了众人，落在了工厂最深处，那个被高强度合金墙壁隔离开的，挂着“高危实验区，禁止入内”警示牌的区域。
那个区域的能量读数，被一层特殊的力场屏蔽了，连她的“金融猎犬”们都无法探知。
“看来贵公司的业务，确实很多元化。”娜塔莉亚微笑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话题一转，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伸出纤纤玉指，指向了那个被屏蔽的区域。
“不知道那个地方，又在进行着什么样有趣的‘实验’呢？”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穿透力，“介意……也让我们参观一下吗？”
（今日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