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马库斯的大脑像是被一颗反物质鱼雷正面命中，一片空白。
不是詹金斯？
他所有的复仇计划，他为之组建【血色先锋】的全部信念，都建立在那个该死的后勤部胖子为了钱出卖哈克的基础上！
“不可能！”他失声低吼，“所有的证据都指向……”
“证据？”老鼠嗤笑一声，姿态放松地靠回椅背，给自己续上茶水，那副市侩的模样与他话语的锋利形成了鲜明对比。
“朋友，证据这玩意儿，不就是做出来给想看的人看的吗？”
他学着某个人的样子，用两根手指夹着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眼神轻蔑。
“你一门心思认定了詹金斯是狼，那你看到的每一只羊，屁股上都长着狼尾巴。”
他从那件浮夸的风衣内袋里，摸出一枚薄如蝉翼的数据芯片，用两根手指夹着，轻轻推到马库斯面前。
“联邦后勤部副部长，文森特·李。詹金斯是他一手提拔的，是他最忠心的一条狗。哈克将军的脾气有多硬，在议会里砸了多少人的饭碗，你应该比我清楚。”
“尤其是这位文森特副部长，去年一个军备采购案，被哈克将军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鼻子骂他是‘联邦的蛀虫’。”
老鼠优雅地抿了口茶，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文森特需要一个投名状，向某些真正的大人物证明自己的价值。于是，他借詹金斯的手，泄露了坐标。事成之后，再把所有的脏水，都引导到詹金斯这条忠犬身上。”
“你现在提着刀去砍詹金斯，正好帮他清理门户，你信不信，他非但不会暴露你，甚至还会在你的晋升报告上，亲笔签个‘优’？”
马库斯彻底僵住了。他拿起那枚冰冷的芯片，指尖甚至在微微颤抖。
这个逻辑链，太完美了！
完美到让他不寒而栗！
比他自己构建的那个漏洞百出的“复仇剧本”，要高级得多，也……黑暗得多！
“我……为什么要信你？”他喉咙干涩。
“你不需要信我，你只需要去验证。”老鼠摊了摊手，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无赖样子。
“芯片里有文森特通过他情妇的秘密账户，与泰坦一个边缘高管联络的加密通讯记录。我动了点手脚，半真半假，但足够让你顺藤摸瓜，找到一些真正恶心的东西了。”
“当然，你也可以把它当个屁，继续去追杀詹金斯，然后被文森特当成用完的夜壶，一脚踢进阴沟里。”
马库斯死死地盯着老鼠，那眼神仿佛要穿透他平平无奇的伪装。
“你到底是谁？你们老板……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们是谁不重要。”老鼠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隐隐带上了几分李辰的神髓。
“重要的是，我们和你有共同的敌人。至于我们老板想要什么……他觉得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复仇，不应该像个屠夫一样，只知道砍人。”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风衣的领子。
“直接干掉文森特？太低级了，没有艺术感。你想想，”老鼠凑近他，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魔鬼的诱惑。
“拿着这份半真半假的证据，去‘投诚’文森特。告诉他，你知道了他的秘密，但你不想揭发他。”
“你敬佩他这样的‘枭雄’，你只想成为他手里最锋利、最不听话却又最好用的一把刀，帮他铲除异己，帮他在后勤部，甚至在整个联邦议会里，爬到连他自己都害怕的高度。”
老鼠走到门口，回眸一笑，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让马库斯心悸的精光。
“等他把你当成唯一的心腹，等他把所有的资源、人脉、和见不得光的权力，都毫无保留地交到你手上的时候……”
“你再从内部，一口一口，把他，连同他背后那些自以为是的‘大人物’们，连皮带骨，嚼碎了，全都吞下去。”
“这，才叫复仇。”
“哐当。”门被轻轻带上。
包厢里只剩下马库斯一个人。
他死死攥着那枚小小的芯片，感觉那不是一枚芯片，而是一个通往无间地狱的，滚烫的邀请函。
而他，偏偏渴望地狱的业火。
……
与此同时，奥德赛空间站。
七号巨型船坞被装饰一新，气氛热烈得如同节日。
巨大的全息横幅在穹顶下飘扬——【热烈庆祝“破晓同盟”&“泰坦工业”首批次“剃刀”级战舰能源适配典礼圆满成功！】
娜塔莉亚穿着一身洁白的、镶嵌着金边的泰坦工业高级总监礼服，站在高高的视察台上，如同巡视自己疆域的女王。
身后，是她一手提拔的技术团队，他们眼中闪烁着近乎艳羡与憧憬的光芒。
她赢了，赢得彻彻底底！
她的面前，巨大的光幕正实时连接着泰坦工业铁砧IV总部的会议室。
西格蒙德那张脸因激动而涨红，像只煮熟的龙虾。
而在他身边，几位曾对她不屑一顾的董事会成员，此刻也不得不挤出僵硬的笑容。
娜塔莉亚甚至能想象到，在另一个角落，老狐狸范德比尔特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
很快，很快你们这些老东西，就得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娜塔莉亚董事”了！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都弥漫着胜利的芬芳。
“蕾妮娅工程师，”她对着话筒，用一种胜利者的、带着些许施舍的口吻，对下方那个趴在船壳上的娇小身影说道。
“泰坦的诚意已经送达。现在，向我们的合作伙伴，展示你们的技术实力吧。不要让我们尊贵的董事们，等太久。”
下方，蕾妮娅抬起头，扶了扶护目镜，脸上带着几道可爱的油污。
她似乎完全没感受到这庄重的气氛，只是兴奋地点了点头：“嗯！可以开始了！让‘祝融’见见它的新家！”
在数万道目光的注视下，一颗闪耀着幽蓝色光芒的球形反应堆，被机械臂缓缓吊装进第一艘【剃刀级】的引擎舱内。
外部的全息屏幕上，代表着能源流动的光路，如同被唤醒，一条条被点亮！
“能源输出稳定！100%！”
“矩阵力场生成！100%！”
“相位同步开始！97%……98%……99%……100%！”
完美！所有数据都堪称完美！
娜塔莉亚的嘴角，已经勾起了一个胜利的弧度。
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庆功宴上的祝酒词。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典礼即将圆满结束的瞬间——
异变突生！
“嗡……”
一声轻微的、不和谐的颤音响起。
那艘崭新的【剃刀级】战舰，所有的外部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接着，齐刷刷地变成了诡异的、带着嘲讽意味的粉红色！
舰体内的广播系统，用一种无比清晰、甜美、甚至带着一丝俏皮的泰坦官方女声，响彻了整个船坞！
“滴！警报！警报！检测到船体合金中，‘钒’、‘钛’等关键元素杂质超标3.7%！与‘祝融’标准反应堆存在严重不兼容！”
“亲，本次适配启动失败了呢！”
“**泰坦工业，致力于为您提供……”
女声突然卡顿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呛到。
紧接着，在一阵刺耳的、充满了恶意调侃的电流噪音后，用一种阴阳怪气的、一字一顿的语调，吐出了最后几个字。
“……残、次、品。”
刹那间，时间仿佛被冻结。
整个船坞，寂静无声。
视察台上，娜塔莉亚脸上那完美的笑容，寸寸龟裂，轰然崩塌。
光幕上，西格蒙德的脸瞬间从猪肝色变成了酱紫色，他身边的几位董事更是脸色铁青，其中一个脾气暴躁的，已经猛地站起身，指着屏幕，嘴巴一张一合，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最后直接切断了通讯。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些泰坦技术顾问们投来的、从崇拜瞬间转为惊恐、质疑、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
她的高光时刻，她的加冕典礼，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场面向整个泰坦工业下辖区域直播的公开处刑！
蕾妮娅从船舱里钻了出来，她抓着自己的头发，脸上是那种学霸遇到智障问题时的烦躁和无辜。
她飘到娜塔莉亚面前，将一份闪烁着无数红色警报的数据板递到她眼前。
“娜塔莉亚总监，”蕾妮娅的声音清脆，“我们老板说泰坦是大公司，品控应该很严格，犯错的概率比中子星撞地球还低。”
她指着数据板上那刺眼的“3.7%”的数值，歪了歪头，碧色的眼瞳里满是纯真的困惑。
“可这份报告显示，你们送来的这些船壳，就像是用回收垃圾站的废料随便压出来的。您这样，让我很难跟我的‘祝融’反应堆交代啊。”
“老板还说，如果泰坦的品控真的这么差，下次合作的报价可能要打个一折，毕竟处理工业垃圾也是要成本的嘛。”
“噗——”
娜塔莉亚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腥气直往上涌。
她死死地咬着牙，将那口险些喷出的鲜血，混着自己的尊严，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看着下方那一百艘崭新却无法启动的船壳，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一脸“我很无辜，都是你的错”的技术天才。
她终于明白了。
这哪里是什么胜利的果实。
这分明是一份精心包装的，由李辰亲手递过来的，毒苹果。
这是在敲打自己。
碾碎她的骄傲，碾碎她的野心，再把这些碎片，重新塑造成他想要的形状。
他是要自己明白，自己始终都在他的掌控中，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