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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张维年建立初步联系后,丁陌并未急于求成。他深知,对付张维年这种在金融圈里打滚、见惯了利益交换的老油条,不能像对付周允仁那样依靠“救命之恩”来强行绑定,也不能像对付山口宏那样直接用利益开路。他需要更精巧的手段,要像钓鱼一样,时而放松,时而收紧,让鱼儿在不知不觉中吞下致命的钩子。

他开始有计划地,向张维年“投喂”信息。这些信息并非空穴来风,有些是基于他对历史走向的模糊记忆,推断出的大致趋势;有些则是他通过【心理镜像】从一些日本经济官员或商界人士的梦境碎片中,拼凑出的关于某些商品或汇率的短期波动迹象。这些信息往往具有相当的模糊性和不确定性,但经过丁陌那超越时代的视角包装后,听起来便显得高深莫测,引人遐思。

第一次“投喂”,丁陌在一个看似随意的场合,对张维年“无意”中提起,听说由于南洋航线近来不太平,橡胶和锡的价格可能会有一些波动。他没有给出明确的方向,只是提供了一个可能性。

张维年将信将疑,但出于职业敏感,他还是调动资源关注了相关市场。果然,半个月后,由于几艘货船延误的消息传出,橡胶价格应声小幅上涨。张维年因为提前有所准备,小赚了一笔。

这次成功,让张维年对丁陌的“信息渠道”信任大增。他主动找到丁陌,言语间更加热络和恭敬。

丁陌却表现得十分淡然,仿佛那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他没有趁机提出任何要求,反而在张维年想要答谢时婉言谢绝,只是说:“张司长不必客气,不过是朋友间的闲聊,能对张司长有所助益,我也很高兴。”

这种不求回报的姿态,反而让张维年有些意外,也更加确信丁陌背景深厚,眼界不凡,不是那种盯着蝇头小利的人。他心中的戒备,在不自觉中又放松了几分。

过了一段时间,丁陌进行了第二次“投喂”。这一次,他透露的信息稍微具体了一些,暗示由于华北地区局势紧张,某些与军工相关的金属材料,比如铜和钨,可能会被纳入更严格的管制,黑市价格或许会有异动。他依旧没有给出明确的买卖建议。

张维年如获至宝,立刻动用自己在财政部和商界的关系,悄悄囤积了一批这类金属。果然,不久后风声渐紧,管制措施出台的传闻愈演愈烈,黑市价格开始蠢蠢欲动。张维年手中的存货价值水涨船高,眼看又是一笔不小的浮盈。

接连两次“精准”的提示,让张维年对丁陌几乎产生了盲目的信赖。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位真正的“财神”,迫不及待地想要抱紧这条大腿。他再次设宴款待丁陌,席间极力奉承,并隐晦地表示,希望能得到更明确、更频繁的“指点”,并愿意为此付出更高的“诚意”。

看着张维年那几乎要溢出来的贪婪和急切,丁陌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但他并没有立刻满足张维年的要求,反而开始“纵”。

在一次谈话中,丁陌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张司长,不瞒你说,最近上面风声有些紧,对信息的管控比以前严多了。我这边……也不太方便像以前那样随意打听了。而且,金融市场变幻莫测,之前的两次,说起来也是运气成分居多,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准。万一哪天信息有误,让张司长蒙受损失,那我就于心难安了。”

他以“风声紧”、“运气成分”为借口,开始有意地疏远和张维年的接触,传递信息的频率明显降低,内容也更加模糊不清。

这一“纵”,果然让张维年慌了神。他已经尝到了内幕消息的甜头,哪里还肯回到过去那种靠公开信息和自身判断去市场上拼杀的日子?那效率太低,风险太高!他就像吸毒上瘾的人,突然被断了货源,浑身难受。

他开始更加主动、甚至有些卑微地联系丁陌,通过各种渠道打探,再三表达自己的“诚意”和“忠心”,声称无论结果如何,都绝不会怪罪,只求丁陌能继续“指点迷津”。

丁陌冷眼旁观着张维年的焦躁与恳求,如同看着落入网中的猎物在做最后的挣扎。他知道,经过这段时间的“喂养”和此时的“断粮”,张维年对他的心理依赖已经达到了顶峰。现在,是时候“擒”了,而且要让他心甘情愿、感恩戴德地被“擒”。

时机选在张维年一次不大不小的“失误”之后。由于失去了丁陌的“指点”,张维年依据自己的判断进行的一笔外汇投机,遭遇了不小的损失,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让他肉痛不已,更加怀念有“内幕消息”保驾护航的日子。

就在张维年心情郁闷、对未来充满不确定的时候,丁陌“适时”地再次出现了。他没有提及张维年的损失,反而带来了一条看似无关紧要的消息。

“张司长,我最近听到一个说法,未必准确,你姑且一听。”丁陌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听说,由于国际银价波动,以及……嗯,某些方面的需求,上面可能会在近期,对白银和一些贵金属的进出口及私下交易,进行一轮摸底和整顿。主要是针对那些……不太守规矩的渠道。”

这条消息,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张维年!他最近正好通过几家关系密切的地下钱庄,在进行大规模的白银和黄金交易,其中不乏一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操作!如果真如丁陌所说,上面要整顿,那他很可能被牵连进去!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他顾不上再追问消息来源,也顾不上思考丁陌为何突然又愿意提供信息,满脑子都是如何规避这场即将到来的风险。

“竹下先生!您这可是救了我的命啊!”张维年抓住丁陌的手,声音都有些发颤,“大恩不言谢!您……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我张维年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看着张维年惊恐万状、恨不得掏心掏肺的表情,丁陌知道,收网的时刻到了。他轻轻抽回手,淡淡地说:“张司长言重了。不过是朋友间的提醒罢了。说起来,我这边确实遇到一点小麻烦。”

他顿了顿,看着张维年急切的眼神,缓缓说道:“我有一笔款子,来源和用途都比较……敏感,需要尽快转移到香港,而且不能留下明显的痕迹。我在想,张司长在金融系统人脉广,不知道有没有绝对安全可靠的渠道?当然,该有的费用和打点,我会加倍支付。”

这一次,丁陌提出的要求,不再仅仅是“借用渠道”,而是明确涉及“来源敏感”的大额资金转移。这其中的风险,张维年心知肚明。但此刻,相较于他自己可能面临的“整顿”风险,以及失去丁陌这条“信息生命线”的恐惧,这点风险似乎已经可以承受了。

更何况,丁陌刚刚才“救”了他一次!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张维年重重地点了点头:“竹下先生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知道几条绝密的线路,是通过几家有洋人背景的银号操作,绝对安全隐蔽!我一定帮您办得妥妥当当!”

“那就多谢张司长了。”丁陌微微一笑,笑容意味深长。

至此,“欲擒故纵”的戏码完美落幕。张维年在经历了信息投喂的甜头、突然断粮的恐慌、以及危机预警的“救命之恩”后,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不仅对丁陌的信息依赖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更在事实上参与了丁陌的“敏感”资金转移,将自己的把柄,亲手交到了丁陌手中。

丁陌成功地用无形的丝线,将这位财政部的司长,牢牢地捆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金融脉络”上的这个关键节点,被彻底打通并加固。从此,资金的流动将更加隐秘和顺畅,为他下一步的计划,提供了更充足的弹药。而这一切,都建立在精准的人性算计和冷酷的心理操控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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