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异象带来的寒意，如同附骨之疽，缠绕了林凡一整夜。他几乎不敢合眼，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让他惊坐而起，目光惶然地扫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些能反光的表面。那个模糊的、穿着旧校服的身影，已经成了他新的梦魇。
第二天在学校，林凡的精神明显更加萎靡。他眼底的乌青浓重，脸色苍白得像纸。周围的同学依旧对他敬而远之，那无形的隔离墙似乎更加坚固了。他甚至能感觉到，一些目光在偷偷打量他之后，会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好奇，仿佛在观察一个注定要死的人最后几天会是什么状态。
课间，他、陈浩和苏雨晴再次聚到天台。寒风凛冽，却吹不散心头的阴霾。
林凡声音沙哑地讲述了昨晚在卫生间镜子里看到的恐怖景象。
陈浩听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我靠……这玩意还能这么搞？那以后是不是连镜子都不能照了？”
“这说明它……或者说‘他’的力量在增强，或者，他离我们更近了。”苏雨晴冷静地分析，但紧抿的嘴唇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单纯的怨灵报复，似乎无法解释这种……跨越媒介的显现方式。这更像是一种……规则的体现，或者说，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能量在运作。”
“规则，能量……说这些有什么用？”陈浩有些烦躁，“我们现在连他叫什么，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正因为不知道，才要找。”林凡用力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王静提到旧校区实验室，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线索。我们必须去那里看看。”
“旧校区？”陈浩瞪大了眼睛，“那边荒废多少年了？听说都快要拆了！而且学校明令禁止学生去的！”
“禁令对我们还有意义吗？”林凡反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嘲讽，“比起违反校规，我更怕第七天准时坐在我的座位上变成一具尸体。”
陈浩哑口无言。
苏雨晴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旧校区必须去。但在那之前，我们或许可以尝试寻找另一个方向的线索——既然有‘死者’，会不会也有……‘幸存者’？”
“幸存者？”林凡和陈浩同时看向她。
“对。”苏雨晴的眼神闪烁着理性的光芒，“如果这个‘清理名单’是基于当年与小默相关的事件，那么，除了已经死去的李娟、张伟和被预告的林凡，当年可能还有其他参与者。他们之中，会不会有人……曾经也被预告过，但却活了下来？”
这个想法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一种新的可能性！
对啊！为什么只盯着死者？如果存在幸存者，哪怕只有一个，也意味着这种“清理”并非绝对无解！可能存在漏洞，可能存在生路！
“可是，怎么找？”陈浩燃起的希望很快又黯淡下去，“当年的事都被抹得那么干净了。”
“总会有痕迹的。”苏雨晴笃定地说，“比如，非正常的长期请假，突然的转学，或者……因为不明原因长期休学在家的学生。我们可以从学校的记录，或者通过一些老教师、甚至是校工那里旁敲侧击。”
这个方向让他们重新振奋起来。哪怕希望渺茫，也胜过坐以待毙。
接下来的半天，他们利用所有课余时间，分头打听。苏雨晴再次动用她的人际网络，重点询问那些在学校待了多年的老师或职工，是否有学生因为“心理问题”或“不明疾病”长期休学。陈浩则发挥他社牛的特性，向高年级的学长学姐，甚至是已经毕业的校友打听相关的传闻。
功夫不负有心人。
傍晚时分，苏雨晴带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我打听到了！”她难得地带着一丝急促的语气，“高二有个班主任，姓刘，她带班很多年了。我假装对校园奇闻感兴趣，跟她聊起旧校区的传闻，她顺口提了一句，说几年前确实有个学生，好像是因为在旧校区受了什么惊吓，之后就一直精神不稳定，长期休学在家，好像还住过院。”
林凡的心脏猛地一跳：“叫什么名字？是男生女生？和我们一级吗？”
“名字不清楚，刘老师没说，只说是个男生。”苏雨晴语速很快，“而且，时间点很微妙，就是在我们高一那年的下学期，大概……四五月左右。”
时间点对上了！
高一，下学期，四五月，旧校区，惊吓，精神问题，长期休学……
所有的碎片，似乎都指向了同一条线索！
“能找到他吗？他现在在哪儿？”陈浩急切地问。
“刘老师不肯多说，只说那个学生家里情况特殊，让我们别去打扰。”苏雨晴蹙眉，“但我从她话里话外听出，那个学生好像……至今都没有康复，一直在市精神卫生中心接受治疗。”
市精神卫生中心。
那个男生，是当年事件的亲历者！他可能知道小默的全名，知道旧校区实验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甚至可能……是唯一一个从“清理”中幸存下来的人！
为什么他能幸存？是因为他受到的伤害不够“资格”上名单？还是因为他已经精神崩溃，某种意义上是“社会性死亡”，所以被规则排除在外？或者……他找到了某种对抗的方法？
无数的疑问和可能性在林凡脑海中翻腾。
找到他，必须找到他！
这不再是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的鬼影，而是寻找一个可能存在的、活生生的“先例”！
“我们去精神卫生中心！”林凡站起身，眼中燃烧着这几天来从未有过的光芒，那是一种在绝境中看到一丝缝隙的迫切。
“怎么去？那里管理很严，不会让我们随便见病人的。”陈浩提出现实问题。
“想办法！”林凡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装家属，找借口，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见到他！这是我们目前最接近真相，也可能是最接近生路的机会！”
幸存者偏差。
他们一直专注于死亡的案例，却忽略了可能存在的生存样本。
这个躺在精神病院里的、不知名的男生，或许就是打破这绝望倒计时的……唯一钥匙。
夜幕降临，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林凡看着窗外，第一次感觉那冰冷的倒计时数字，似乎不再那么绝对地令人窒息。
还剩4天。
时间依旧紧迫，但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盏微弱的、指引方向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