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那决绝离去的背影,像一盆冰水,将王氏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她瘫坐在冰冷的佛堂地面上,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母亲和嫂嫂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只有那扇门还在微微晃动,仿佛在嘲笑她的痴心妄想。
“不……不会的……母亲不会不管我的……”王氏喃喃自语,眼神涣散,脸上血色尽失。那支玉簪的暴露,彻底击碎了她最后的依仗。她比谁都清楚,那支玉簪对母亲意味着什么——那是外祖母留下的唯一念想,是母亲心中最柔软、也最不可触碰的角落。
叶凌薇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失魂落魄的王氏,脸上无悲无喜。
“为什么……为什么要拿出来……”王氏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死死瞪着叶凌薇,声音嘶哑如同破裂的风箱,“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早就挖好了坑等着我跳是不是?!”
叶凌薇微微俯身,声音平静得令人心寒:“二婶,哦不,王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当初典当它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你!”王氏气得浑身发抖,挣扎着想扑上来,却因为跪坐太久,双腿麻木,一下子又跌坐回去,姿态狼狈不堪。她指着叶凌薇,涕泪横流地咒骂:“叶凌薇!你这个毒妇!煞星!你不得好死!你断我生路,你也别想好过!”
“我的路,就不劳你费心了。”叶凌薇直起身,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淡漠,“至于你的生路,从你贪墨公中银钱、虐待下人、偷盗嫁妆、谋害子嗣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你自己亲手断送了。今日之事,不过是让你,也让王家,认清这个事实罢了。”
她不再看地上状若疯癫的王氏,对守在门外的婆子吩咐道:“看好她,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大小姐。”婆子恭敬应下,看向王氏的眼神再无半分从前的敬畏,只有鄙夷和警惕。
叶凌薇带着春儿和小菊,转身离开佛堂,将那绝望的哭嚎与咒骂隔绝在身后。
回书房的路上,小菊忍不住拍手称快:“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您没看见,那王老夫人走的时候,脸都是青的!这下王家是彻底不会再管王氏了!”
春儿也笑道:“可不是吗?连自己生母的遗物都能拿去典当,这等不孝之人,哪个娘家还敢认?王氏这次是真完了!”
叶凌薇却并未显得多么高兴,只是淡淡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她今日之下场,皆是往日之恶果,怨不得旁人。”
她心中清楚,斩断王氏与娘家的联系,不过是扫清了一个障碍,真正的较量,还在后头。那个与三皇子府搭上线的叶成安,才是更需要警惕的敌人。
与此同时,王家的马车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老夫人靠在车壁上,双目紧闭,脸色灰败,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她手中紧紧攥着那支失而复得的玉簪,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王大夫人坐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婆婆,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今日所见所闻,实在太过震撼。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平日里在自己面前还算得体的小姑,背地里竟如此不堪!贪墨、虐待、偷盗……甚至可能还沾了人命!这哪一桩传出去,都足以让王家名声扫地,让老爷的官声受损!
“母亲……”王大夫人小心翼翼地开口,“您别太伤心了,保重身子要紧。”
王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眼中是一片死寂的疲惫和痛心:“伤心?我是后怕啊!若不是今日叶大小姐点醒,我们王家,怕是要被这个孽障拖累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无比决绝:“回去后,立刻以我的名义,给族中各位族老修书一封,言明王氏德行有亏,已被侯府惩处,从即日起,我王家族谱,再无此人!她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与我王家,再无半分瓜葛!”
王大夫人心中一震,这是要彻底将王氏逐出家族啊!但她深知此事利害,连忙应下:“是,媳妇明白了。回去就办。”
王老夫人疲惫地闭上眼,喃喃道:“是我们教女无方,才让她铸下如此大错……叶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这一刻,什么母女情深,什么为女出头,在家族利益和残酷现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王氏,彻底成了王家的弃子。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镇国侯府内部传开。
“听说了吗?王老夫人来了又走了,走的时候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何止是难看?我听说,王老夫人当场就宣布和王氏断绝关系了!”
“真的假的?那可是她亲闺女啊!”
“亲闺女又怎样?你是不知那王氏做了多少恶!连自己外祖母的遗物都偷去当了,这等不孝之人,不断绝关系还留着过年吗?”
“啧啧,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以前仗着娘家势大,在府里作威作福,现在好了,娘家都不要她了,看她还怎么嚣张!”
“还是大小姐厉害,兵不血刃,就让王家自己把人领回去‘管教’了,实际上就是彻底不管了!”
下人们议论纷纷,无不唏嘘,同时也对叶凌薇的手段更加敬畏。这位大小姐,看似年轻,处事却如此老辣果决,让人不敢生出半分轻视之心。
曾经与王氏走得近,或者受过她些许恩惠的人,此刻更是噤若寒蝉,生怕被牵连,纷纷想办法与王氏撇清关系,向叶凌薇表忠心。
王氏,在镇国侯府,已然成了一个过去式的符号,一个用来警示众人的反面教材。
书房内,叶凌薇听着春儿汇报府中的风向变动,神色平静。
“小姐,如今府中上下,再无人敢对您的命令有半分质疑了。”春儿语气带着欣喜。
叶凌薇点点头:“恩威并施,方能长久。王氏之事,到此为止。传令下去,家庙那边,一应供给按制,不必刻意苛待,但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探望、接济。让她在那里,安安分分地忏悔己过吧。”
“是。”春儿应下,随即又低声道,“小姐,那叶成安少爷那边……我们的人回报,他今日似乎有些焦躁,在院子里踱步许久,还摔了一套茶具。”
叶凌薇唇角微勾:“王氏这颗棋子废了,他背后的靠山恐怕也会有所不满,他自然焦躁。”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但她的眼神却锐利如刀。
“告诉盯着悦来茶馆的人,加倍小心。叶成安与三皇子府的联系,务必查清楚,但绝不能打草惊蛇。”
“小姐是怀疑……”小菊试探地问。
“王氏倒台,二叔被逐,二房如今只剩他一个庶子,却能搭上皇子府的高枝,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叶凌薇转过身,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我总觉得,这背后,或许还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她重新坐回书案后,铺开纸张,开始勾勒关系图。叶正德、王氏、叶成安、三皇子……这几条线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叶成安一个失势的庶子,凭什么能入三皇子的眼?
一个个疑问在她心中盘旋。
“王氏已不足为虑,但叶成安这条毒蛇,必须尽快揪出来。”叶凌薇提笔,在“叶成安”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眼神冰冷,“我倒要看看,你和你背后的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夜色渐浓,侯府内灯火次第亮起,一片宁静祥和。但在这宁静之下,新的暗流,已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开始悄然涌动。叶凌薇知道,与叶成安及其背后势力的正面交锋,恐怕不会太远了。而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