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礼的名字像一块巨石压在陈序心头。
直接动他？无异于以卵击石。没有铁证，仅凭一个模糊的背影和间接的关联，别说扳倒一位清流领袖，连动他一根汗毛都难。
必须让他自己先乱起来！
“苏姑娘，需要你帮个忙。”锦绣阁内，陈序开门见山。
苏宛儿屏退左右，亲自为他斟茶：“陈大人但说无妨。”
“军火案，明面上结了，但我想让临安城的人都知道，这案子……还没完。”陈序压低声音，“需要你手下的说书人、小报，还有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把风声放出去。”
苏宛儿美眸一闪：“哦？陈大人想放出什么风声？”
“就说，赵元庚死前似乎还供出了些别的，涉及朝中更大的人物，只是证据不足，陈推官被迫结案，心中愤懑。”陈序看着她，“话说得模糊些，留足想象空间。重点是——要让所有人都觉得，这案子背后，还有大鱼！”
苏宛儿瞬间明白了陈序的意图：“投石问路？打草惊蛇？”
“不错！”陈序点头，“蛇藏在洞里，我们找不到。只有让它自己受惊窜出来，我们才能看到它往哪里跑，才能找到它的七寸！”
“我明白了。”苏宛儿嫣然一笑，“陈大人放心，最多两天，保管让这临安城的大街小巷，茶余饭后，聊的都是这事儿。”
苏宛儿的效率高得惊人。
第二天一早，临安城几个最热闹的茶馆里，说书先生们就不再讲那些才子佳人的老段子了。
“诸位看官，今日咱们说点新鲜的！”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说书先生醒木一拍，吊足了胃口，“就说前几日那轰动全城的军火案！兵部赵主事伏法，大快人心啊！可据小道消息说，这赵元庚临死前，可是喊了冤的！”
底下茶客们立刻竖起了耳朵。
“喊冤？他证据确凿，喊什么冤？”
“就是，莫非还有内情？”
说书先生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听说啊，他喊的不是自己的冤，是说他背后还有人！真正的大人物，还藏在后面呢！可惜啊，咱们陈青天手里证据不足，只能先砍了这小鱼小虾，奈何不了那幕后真龙啊！”
“哗——”
茶馆里顿时炸开了锅。
“还有大人物？”
“是谁啊？连陈青天都动不了？”
“肯定是朝堂上的诸位相公呗！”
类似的情节，在不同的茶馆、酒楼里同时上演。细节略有出入，但核心意思都一样——军火案没完，背后有大鱼，陈序想查却受阻。
同时，一些私下流传的手抄小报也开始出现，内容更加直白大胆，甚至隐晦地暗示，那幕后之人可能位高权重，清名在外。
风声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临安城的每一个角落。
市井街坊议论纷纷，朝堂之上也暗流涌动。
不少官员私下碰头，交换着眼神和低语。
“听说了吗？军火案还有内情！”
“陈序这是意有所指啊……”
“他到底想干什么？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史弥远一党的官员更是敏感，纷纷猜测陈序是不是掌握了什么，想要借题发挥。
周炳府上。
管家匆匆走进书房，低声禀报：“老爷，外面的风声……似乎不太对。”
周炳放下手中的书，眉头微皱：“怎么了？”
“都在传，说赵元庚死前供出了幕后主使，是……是朝中的大人物。还说陈序被迫结案，心有不甘。”管家小心翼翼地说道。
周炳脸色一沉：“胡说八道！赵元庚明明已经认罪伏法，哪来的供词？这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是陈序？他想干什么？敲山震虎？还是……他真的查到了什么？”
他立刻起身：“备轿！去宋府！”
礼部侍郎宋知礼的府邸，书房内。
宋知礼看着面前有些焦躁的周炳，神色平静地品着茶。
“周兄，稍安勿躁。不过是些市井流言，何足挂齿？”
“宋兄，不可不防啊！”周炳急道，“陈序这小子邪性得很！他无缘无故放出这种风声，肯定是有所图谋！我担心……”
“你担心他查到了我们头上？”宋知礼放下茶杯，淡淡一笑，“他查到又如何？赵元庚死了，钱老三死了，‘泥鳅’也死了。死无对证！他陈序手里，有什么？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几句捕风捉影的流言？”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的翠竹，语气带着一丝不屑：“清者自清。我宋知礼行得正，坐得直，岂是几句流言就能撼动的？他陈序想用这种手段逼我露出破绽，未免太天真了。”
周炳见他如此镇定，心下稍安，但还是忍不住道：“话虽如此，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尤其是那几枚火雷，‘清风会’那边……”
“那边我自有安排，不必担心。”宋知礼打断他，转过身，眼神深邃，“倒是你，周兄，最近收敛些，别再节外生枝。陈序这条疯狗，让他叫几声无妨，只要找不到骨头，他自然就会消停。”
“我明白。”周炳点头。
然而，就在周炳离开后不久，宋知礼脸上的从容渐渐消失。他独自在书房里踱了几步，眉头微微蹙起。
他唤来一名心腹老仆，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老仆领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宋府，身影很快消失在繁华的街巷中。
方向，似乎是通往……城外。
“大人，有动静了！”韩昶快步走进陈序的书房，脸上带着兴奋，“我们的人发现，宋知礼府上刚刚秘密派了人出城，往西边去了！行色匆匆，很是可疑！”
陈序眼中精光一闪。
鱼，终于要咬钩了！
“跟上去！看看他要去哪里，见什么人！”陈序立刻下令，“记住，宁可跟丢，也绝不能暴露！”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