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地一下,聚焦在司佳音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两万两!
这已经不是一支簪子的价格了,这是承恩伯府一年的嚼用!
司佳音胸口剧烈起伏,几乎是凭着一股悍勇之气吼出来的。
强撑着最后的体面,从袖中摸索出一叠银票,手抖得几乎捏不住。
那是她全部的私房,是她多年积攒下来,准备将来做体己的!
“慢着!”
一道娇柔的女声忽然响起,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林仙儿莲步轻移,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她扶住司佳音的手臂,柔声细语:“佳音妹妹,你别冲动,你看不出来吗?姬姐姐她……她就是故意在激你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姬明玥。
眼神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责备,似在说: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欺负佳音妹妹呢?
司佳音被她这么一劝,脑中的滚烫岩浆似乎稍稍冷却了一些。
是啊,她不是傻子。
姬明玥那副看好戏的嘴脸,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个贱人,从头到尾就在给她下套,等着她往里钻!
可……
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她若是收回刚才的话,岂不是坐实了自己没钱,坐实了自己被姬明玥耍得团团转?
那她这张脸,承恩伯府的脸,往哪儿搁?
司佳音捏着银票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陷入了天人交战。
姬明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眼看就要到手的一万二千两银子可能要飞,她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红唇轻启,笑意盈盈地看向林仙儿,“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林妹妹啊。”
“怎么,你自己买不起,就拉着司小姐,不让她买了?”
姬明玥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百宝楼。
“这可真是好一副姐妹情深呢。只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妹妹你是嫉妒司小姐能一掷万金,自己却囊中羞涩,只能在一旁说些风凉话,搅黄别人的好事呢。”
这话太毒了!
简直是把林仙儿那层温婉善良的画皮当众撕开,露出了里面最不堪的算计和嫉妒!
林仙儿的脸“唰”地一下白了,扶着司佳音的手都僵住了。
她最恨别人提她的出身,提她钱的短处!
姬明玥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姬姐姐,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只是担心佳音妹妹……”
“担心?”
姬明玥嗤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她上前一步,逼近两人,强大的气场压得林仙儿几乎喘不过气。
“你是担心她,还是担心自己没法继续攀着承恩伯府这棵‘大树’?毕竟,伯府要是真亏空了,你的‘世子妃’之位,怕是要形同虚设了吧?”
“你胡说!”
林仙儿被戳中了最隐秘的心事,瞬间破防,声音都变了调。
姬明玥根本不理她,目光重新落回司佳音身上。
忽然换上一副惋惜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对立秋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
“看来司小姐是真的囊中羞涩,既然如此,本姑娘也不强人所难。”
“立秋,付账。咱们走。”
她说着,转身就要去拿那支簪子,姿态潇洒利落,看似真的对这场闹剧失去了兴趣。
这一招“欲擒故纵”,彻底击溃了司佳音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不要了?
她说不要了!
她这是在嘲讽自己!嘲讽自己根本就付不起这两万两!
哥哥被她当众退婚,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现在,自己又要被她用一支簪子羞辱得体无完肤!
凭什么!
她一个商户女,凭什么这么嚣张!
“我要了!”
司佳音猛地甩开林仙儿的手,攥紧了那叠银票,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冲到了柜台前。
“谁说我付不起!”
她双目赤红,死死盯着笑得一脸和煦的黄管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支簪子,本小姐要了!记在承恩伯府的账上!”
她昂着下巴,这是她作为伯府嫡女最后的骄傲。
在京城,承恩伯府的名字,就是信誉的保证!
然而,黄凡隶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甚至还多了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意味。
他躬了躬身,语气恭敬却又疏离。
“司小姐,实在抱歉。”
“本店从今日起,换了新东家。”
黄凡隶慢悠悠地抛出一个惊天炸雷。
司佳音的瞳孔猛地一缩。
换了东家?
这百宝楼不是皇家产业吗?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从皇家手里买下这日进斗金的销金窟?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黄凡隶接下来的话,就如同一盆冰水,从她头顶浇下,让她从里到外凉了个透。
“新东家有令,本店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银货两讫。”
“从今日起,概不赊账。”
黄凡隶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所以司小姐,您要是想买这簪子,还请……付现银。”
轰——!
司佳音的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概不赊账?
付现银?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这么对她说话!
周围的客人也炸开了锅,议论声像是烧开的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我的天,百宝楼居然不让赊账了?这新东家什么来头?”
“承恩伯府的面子都不给?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啧啧,这位司小姐刚才还那么威风,现在骑虎难下了吧?”
鄙夷、嘲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司佳音的身上。
让她浑身刺痛,无地自容。
她真想立刻转身就走,把这屈辱的一切都抛在身后。
可是她不能!
她要是走了,就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话!
“付就付!”
司佳音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倒流,四肢冰冷。
颤抖着手,将那叠她视若珍宝的银票,递到了黄管事面前。
“点清楚!两万两,一分不少!”
她的声音尖利得刺耳,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黄凡隶脸上的笑容不变,招来伙计,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一张一张地点算银票。
每一声纸张的摩擦声,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司佳音脸上。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站在戏台中央,供所有人指点评说。
而那个始作俑者,姬明玥,正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的狼狈。
终于,银票点完了。
黄凡隶客客气气地将那支嵌着七宝琉璃簪的锦盒,递到了她的面前。
“司小姐,您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