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明玥话音一落,一双清冽如寒潭眸子便死死锁住司柏良。
最后一句,虽是问句,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审判意味。
司柏良被她看得心头发毛。
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嘴唇翕动,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眼神太可怕了,似乎能穿透他的皮囊,直视他内心最不堪的龌龊与贪婪。
他想反驳,想怒斥,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干涩的吞咽声。
周围的灾民们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方才还嚣张跋扈的承恩伯世子,此刻竟像一只被扼住喉咙的公鸡,狼狈不堪。
林仙儿见状,心中又嫉又恨。
她费尽心机才在司柏良面前营造出的温婉可人、楚楚可怜的形象,被姬明玥这轻描淡写的两句话,衬得像个上不得台面的笑话。
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强撑着柔弱的姿态。
眼圈一红,泫然欲泣地开口:“姬姐姐,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柏良哥哥也是一时心急,他只是……”
“闭嘴。”
姬明玥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分给她半分,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声音不大,却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林仙儿脸上。
她后面的话尽数堵在了喉咙里,一张娇俏的脸涨得通红。
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不敢落下来。
就在这长街之上,气氛凝滞到冰点之时,一道充满官威的厉喝,如平地惊雷般炸响。
“大胆!本官有意见!”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三品官服、体态微福的中年男人,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正龙行虎步地朝这边走来。
他面色阴沉,一双三角眼透着精明与刻薄,不怒自威。
司柏良一见来人,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脸上的惊慌瞬间被狂喜取代。
连忙躬身迎了上去,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委屈:“岳父大人!您可算来了!”
林仙儿更是演技爆发,方才还强忍着的泪水瞬间决堤,梨花带雨地扑了过去。
哽咽着哭诉:“爹!您要为女儿和夫君做主啊!我们好心来探望灾民,谁知……谁知竟被这般欺辱……”
来人正是户部左侍郎,林仙儿与林双儿的父亲,林大人。
他今日前来,本是一石二鸟之计。
放部分灾民入城,给灾民一个谋生的出路的主意,是他向圣上提议的。
施粥赈灾让女儿林仙儿出面操持,博个好名声。
再让女婿司柏良陪同,还能彰显承恩伯府仁德一面。
挽回些名声。
这桩桩件件,都是他为自己铺就的青云路。
待此事圆满,灾民称颂,圣心大悦,他加官进爵便指日可待。
可他万万没想到,还没看到预想中的歌功颂德,先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女婿被人当街掌掴,宝贝女儿当街啼哭。
林大人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扶住林仙儿,锐利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向被立春,又扫过司柏良脸上清晰的五指印。
最后,定格在姬明玥那张素净却过分美丽的脸上。
“区区一个商户之女,竟敢纵容恶仆当街殴打朝廷公爵之子,视我东明律法为何物?”
他的声音里淬着冰碴子,官威十足。
“来人,将这主仆三人,一并给本官拿下!”
他话音一落,身后的四名护卫便“唰”地一声抽出腰刀,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
周围的灾民吓得连连后退,生怕被殃及池鱼。
然而,姬明玥却像是没看到那明晃晃的刀刃一般,唇边反而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弄的笑意。
她不急不缓地抬起眼,看向他,慢悠悠地问道:“你是何人?”
林侍郎一愣,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为官多年,在京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曾被人这般当面质问过身份?
不认识他,难道还不认识身上的三品官服吗?
他只当是姬明玥无知者无畏,冷哼一声,傲慢地一摆手。
“大胆!本官乃当朝户部左侍郎!本官名讳,岂是你一介民女能随意探问的!”
他下巴微抬,官架子摆得十足。
“倒是你,又是何人?胆敢在此寻衅滋生!”
“哦?户部侍郎?”
姬明玥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眉梢轻轻一挑,那抹嘲讽的笑意更深了。
一个专管钱粮的户部侍郎,他的儿子林赏功恰好是西北督粮官员之一。
而司孝仁的儿子司柏良,又恰好知道西北军帅的死亡秘闻。
这真是……太巧了。
她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越发慵懒。
学着林侍郎方才那倨傲的模样,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大胆。”
“本小姐的名讳,又岂是你区区一个从三品可以过问的?”
此言一出,满场死寂。
林侍郎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那双三角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为官半生,还从未见过如此狂悖的女子!
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了,这简直是疯了!
一个商贾之女,竟敢当众蔑视朝廷三品大员?
惊诧过后,便是滔天的怒火。
林侍郎觉得自己被一个黄毛丫头当众羞辱,官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他脸色铁青,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猛地一挥手。
厉声喝道:“反了!真是反了天了!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官将这个口出狂言的疯妇拿下!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四名护卫得令,目露凶光,手中的钢刀在日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寒芒,齐齐朝着姬明玥逼近。
空气,在这一刻,凝结成了实质。
一场血光之灾,眼看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