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凡隶茫然地抬起头。
只听姬明玥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百宝楼,概不赊账。无论是谁!”
什么?
黄凡隶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概不赊账?对所有人?这……这怎么可能!
不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姬明玥又扔下了一个更惊人的命令。
“另外,你立刻去拟帖子。”
“给账本上所有欠款的人,挨家挨户,都送一份过去。”
姬明玥的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声音更是淬了冰。
“告诉他们,限期七日,将所欠款项,连本带利,一文不少地还清。”
“七日之后,若仍未还清……”
她顿了顿,嫣然一笑,笑容却让整个库房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后果自负!”
说完他顿了顿,“不!七日后不还钱,百宝楼会把所有欠款人拉成名单告示,以一万份贴满京城大街小巷。”
轰!
黄凡隶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惊雷炸开,整个人都懵了。
疯了!
这位新家主一定是疯了!
这……这不是要把整个京城的王公贵族都得罪个遍吗?
这百宝楼还想不想开下去了?
他张了张嘴,想劝,可对上姬明玥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眼神,冷静、疯狂,又带着一种睥睨一切的绝对自信。
好像那些王公贵族在她眼里,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黄凡隶的心,莫名地狂跳起来。
是害怕?
不,竟然……竟然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兴奋和期待!
他当了一辈子缩头乌龟,受了一辈子窝囊气。
或许……或许跟着这样一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子,能活出点不一样的人样来?
罢了罢了!
天塌下来,有这位高个的家主顶着!
反正听东家的话,没毛病!
黄凡隶心一横,像是年轻了二十岁,挺直了佝偻的背脊,重重一抱拳。
“是!老朽……遵命!这就去办!”
他正要转身,去拿纸笔。
“砰——!”
楼下茶杯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个女人尖锐又嚣张的叫骂声,穿透了厚重的楼板,直冲上三楼库房。
“人呢?都死绝了吗!”
“让你们管事的滚出来见我!”
声音……又尖又亮,还带着一股子熟悉的骄横。
姬明玥微蹙的眉头缓缓松开。
她忽然想起来了。
在原剧情里,明天,正是林仙儿嫁入承恩伯府后,与原身一同三朝回门的日子。
为了在娘家挣足脸面,压过嫡姐一头,林仙儿便撺掇着小姑子司佳音,拉上原身这个冤大头,借口为太后寿辰采买寿礼,实则大肆挥霍。
林仙儿楚楚可怜,司佳音颐指气使。
原身念及新婚,为了所谓的“家庭和睦”,硬生生吞下所有恶气。
一下午,便替二人付了五万多两银子的账,连林仙儿回娘家的礼品都是原身掏的钱。
姬明玥唇角牵起一丝冷弧。
她以为自己拒了婚,剧情便拐了弯。
没想到绕了一圈,剧情还是在百宝楼这里重合了!
这些人还是撞到了她的枪口上。
也好!
她倒要看看,这一世没了她这个自动付账的钱袋子,这位重生逆袭的女主和承恩伯府的娇小姐,要如何收场?
她偏头,对黄凡隶递了个眼色。
黄凡隶会意,躬身退下。
姬明玥却没有在库房里干等,她带着立春和立秋,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施施然立在二楼通往一楼的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戏。
一楼大堂。
黄凡隶一看到为首那张娇纵跋扈的脸,胃里就一阵翻腾。
承恩伯府大小姐,司佳音!
仗着她爹是承恩伯,这司小姐就从没把他这个六品管事放在眼里。
伯府欠下的那尊青玉麒麟的三万两银子,他派人上门催了三次。
三次都被这个司佳音指着鼻子骂了回来。
如今东家换了人,规矩也改了。
黄凡隶只觉得自己的腰杆子,前所未有地硬朗。
他上前一步,脸上挂着生意人标准的微笑,说出的话却像淬了冰碴子。
“原来是司小姐和林小姐,二位大驾光临,不知……可是来替世子爷还那三万两青玉麒麟的账款?”
司佳音的脸瞬间涨红,像个熟透了的苹果,旁边的林仙儿则柔弱地垂下眼,捏紧了手里的帕子,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你这老东西胡说什么!”
司佳音尖叫起来,“那笔账先记着,跑不了你们的!我们今天来,是照顾你们百宝楼的生意,有别的事!”
她下巴一扬,指着身边的林仙儿,语气里满是施舍的意味。
“我嫂嫂再过几日,要在这里办一场诗会,想包下你们百宝楼的二楼,再采买些礼品。这是给你们脸面,懂吗?”
黄凡隶听着这话,眉头都没动一下。
不想还钱,还想赊账,甚至连包场都想空手套白狼。
他依旧笑着,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开门做生意,自然没有将客人往外推的道理。二楼包场,一日一百两纹银。二位小姐想买什么,尽可以随意挑选,看中了哪样,让伙计取下,到柜台结账即可。”
旁边一个年轻伙计实在忍不住,急着插嘴:“黄管事,方才小的就是这么说的,可……可她们非要记在伯府账上,小的说不行,她们才大吵大嚷的!”
司佳音被当众揭穿,脸上挂不住,刚要发作,眼角余光却瞥见了楼梯口那抹清冷的身影。
姬明玥正带着两个丫鬟,从容地走下楼梯。
她似乎根本没看见这边的闹剧,径直走向一排摆着各色首饰的柜台,纤纤玉指点向其中一支簪子。
那是一支七宝琉璃簪,簪头是一朵盛开的莲花,流光溢彩,华美异常。
司佳音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她几步冲过去,在姬明玥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支簪子时,一把将它从锦盒中抢了出来!
“这簪子,我要了!”
她得意洋洋地举着簪子,挑衅地看着姬明玥,仿佛抢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战利品。
跟在姬明玥身后的立春眼神一厉,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软剑上。
姬明玥却只是抬手,轻轻按住了她的动作。
她甚至没有看司佳音,目光依旧落在那个空了的锦盒上。
然后,她才缓缓抬起眼,看向一脸得意的司佳音,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司佳音心头莫名一跳。
姬明玥终于开了口,声音清清淡淡,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哦?你要了?”
她轻笑一声,“立秋,问下伙计这支七宝琉璃簪多少钱。”
知趣的伙计马上跑过来,“回小姐,此簪乃前朝贡品,用西域七色琉璃石精雕而成,普天之下,只此一支。售价,白银八千两。”
“白银……八千两?”
司佳音手一抖,那支华美的簪子差点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