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夜帅府后厨旁临时辟出来的大院里,此刻却是灯火通明,热火朝天。
管家陈忠不愧是夜帅府的老人,办事效率极高。
不过半日功夫,铁匠铜匠连轴转,竟真的将姬明玥图纸上那套古怪的设备搭建了起来。
一个巨大的灶台,上面安放着一口密封的大锅,锅顶连接着一根长长的、盘成蛇形的铜管,铜管的另一端,则悬在一个个干净的白瓷罐上方。
夏至早已返回,立秋也采购了满满几大缸发酵好的高粱、糯米等酿酒原料,码放在一旁。
姬明玥一到,没有半句废话,立刻开始指挥。
“陈管家,生火,要旺!”
“立秋,上料!”
“夏至,守住冷凝管,确保水流不断!”
一声声命令清晰果断,众人立刻各司其位,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熊熊的灶火舔舐着锅底,很快,锅内的发酵原料被煮沸,浓郁的酒糟味开始弥漫。
水蒸气顺着管道进入那条盘旋的蛇形铜管,被管外的冷水一激,迅速凝结成液体。
“滴答。”
一滴滴晶莹的液体,顺着铜管末端,滴入了下方的瓷罐中。
“滴答,滴答……”
液体滴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汇成一道细细的线。
一股前所未有的、醇厚而辛辣的酒香,瞬间在空气中炸开!
这味道,比京城最有名的“醉仙风”还要浓烈百倍!
“好香!”
一直好奇地凑在旁边的立秋和管家陈忠,忍不住同时惊呼出声。
陈忠是个好酒之人,闻到这霸道的酒香,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馋虫都被勾了上来。
他搓着手,急切地问道:“少……少夫人,这酒……好生奇怪,能喝吗?”
“头锅酒,性最烈,不能喝。”
姬明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流出的液体,神情专注.
“这酒是用来救命的,它的用处,是杀菌。”
“杀菌?”
陈忠一脸茫然,这词他听都没听过。
姬明玥也没指望他能懂,只是淡淡道:“等流出来的酒线变得平缓,颜色更清澈时,那便是二锅头。
那酒可以喝,但度数也高,喝了烧胃。你们想尝,就等后面的三锅酒吧。”
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陈忠对姬明玥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这位少夫人,懂得东西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第一罐“头锅酒”很快装满,姬明玥亲自上前,用木塞封好,郑重地交给夏至:“看好它,这比金子还贵。”
这就是她要的医用酒精!
有了它,给伤兵清创消毒,成功率至少能提高七成!
很快,二锅酒开始流出。
酒香变得柔和了一些,但依旧醇厚。
陈忠再也忍不住,取了个小杯,接了一点。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闻了闻,随即一仰脖,灌了下去。
“咳……咳咳!好酒!好酒啊!”
一口酒下肚,陈忠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股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整个人都精神了!
他咂咂嘴,满眼放光,对着姬明玥竖起了大拇指。
“少夫人,老奴喝了一辈子酒,就没喝过这么够劲儿的!果然是好酒!”
立秋也按捺不住好奇,用指尖蘸了一点,送入口中。
“嘶——”
她吐了吐舌头,小脸微红,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她不是在品酒,而是在估价!
满脑子都是挣钱想法的立秋,立刻凑到姬明玥身边,压低了声音。
兴奋地问:“小姐!这酒要是拿到市面上去卖,肯定能卖出天价!咱们发了!”
姬明玥看着她那副小财迷的样子,被逗笑了。
她伸出手指,轻轻敲了一下立秋的脑门。
“就你聪明。”
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狡黠:“你以为我让你去收那些粗粮,真的都只是为了赈灾熬粥?”
立秋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眼睛瞪得溜圆:“小姐,您是说……?”
“没看见咱们这元帅府上上下下,都穷得快当裤子了吗?”
姬明玥唇角勾起一抹腹黑的笑意。
“救人要紧,但也不能总让我掏嫁妆填坑。这府里,得有自己的活钱。”
一句话,让立秋对自家小姐的敬仰,瞬间拔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小姐不仅能救人,还更会赚钱!这简直是神仙下凡啊!
就在主仆二人密谋着未来的商业帝国蓝图时,院门口忽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尖酸刻薄的女声。
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狠狠刺入这片火热的氛围中。
“哟,我当是出了什么大事,闹出这么大动静。”
“原来是有些人看夜府孤儿寡母,某些人就迫不及待地要当家做主,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开酒坊呢?”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绛紫色遍地金褙子,头戴赤金镶红宝步摇的半老妇人,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扭着腰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夜帅府的二房夫人,夜星魁的二婶,司孝娴。
她一双吊梢眼轻蔑地扫过院中忙碌的众人,最后,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姬明玥身上。
嘴角撇出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还没过门的大侄媳妇。怎么,这是把我们夜帅府,当成你姬家的商铺后院了?“
”拿着府里的米粮私自酿酒,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元帅府穷得要靠一个未过门的媳妇卖酒度日呢!”
司孝娴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院子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陈忠和一众下人脸色大变,纷纷低下头,不敢作声。
立春和夏至往前一步,护在姬明玥身前,眼神不善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司孝娴却看都没看她们,只盯着姬明玥,冷笑道:
“姬小姐,我们夜家虽不复当年,但也是有规矩的地方。你一个外人,还没进门,就在府里这般兴师动众,搅得鸡犬不宁。”
“这要是让你进了门,岂不是要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