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她一直在忙着救治夜府的伤兵,还真没时间关注城中都发生了什么。
黄凡隶清了清嗓子,学着街头说书人的口气。
绘声绘色地说道:“这第一件大事,自然是您:和承恩伯世子大婚当日,当着满城百姓的面,把承恩伯世子给休了!那告示……啧啧,写得是真绝!
现在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承恩伯府仗势欺人,背信弃义,连带着他们家祖宗十八代的脸都给丢尽了!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立春在旁边听得与有荣焉,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这第二件嘛……”
黄凡隶的脸色变得严肃了几分,声音低了些。
“就是百工坊那个黑心烂肚肠的原管事吴德,还有他那十几个狗腿子,前天,被京兆府尹亲自下令,都没等到秋后,就在西菜市口,当街问斩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敬畏。
“现在外面都在传,说您……说您背景通天,连京兆府都得给您面子。那些欠了咱们账的达官显贵,一个个都对你十分忌惮。
他们生怕自家欠钱不还的丑事,也被您写成告示贴满大街,成为‘承恩伯府第二’!
这不,帖子发的七天期限还没到,就都巴巴地派人来还钱了!”
黄凡隶越说越觉得解气,这辈子他都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以前他去催账,哪个不是被当狗一样呼来喝去?
现在呢?那些府上的管家见了他,都得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地叫一声“黄管事”。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位年青的东家带来的。
“一群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玩意儿!”
立春忍不住啐了一口,满脸鄙夷。
姬明玥却只是淡淡一笑。
恐惧,是最高效的驱动力。
她就是要用承恩伯府的“脸面”和吴德的“人头”,给这满京城的权贵上一堂课。
“走,进去看看!”
姬明玥扶着立秋的手下了马车,径直朝百宝楼内走去。
人群自动为她分开一条道路,无数道混杂着好奇、敬畏、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视若无睹,步履从容,仿佛走在自家的后花园。
进了内堂,黄凡隶立刻递上一本账册,脸上笑开了花。
“东家,您过目。不止还了欠款,好几家还特意备了厚礼,说是给您赔罪呢!
其中,兵部尚书杨大人的公子,禁军副统领杨广捷,诚意最足,送来的礼物最厚重。
人现在还在雅间里候着,说是无论如何都要当面给您赔个不是。您……要不要见一见?”
兵部尚书的儿子?禁军副统领?
姬明玥的眸光微动。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她原本只想收钱立威,没想到兵部尚书杨文清如此上道。
竟然派自家公子还钱不说,还带礼物赔礼?
她抬起眼,看向雅间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见,当然要见。”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嘈杂的大厅。
“不止要见他,今天所有来还账的人,让他们都别走。待会儿,本小姐有话要对他们说。”
黄凡隶一愣,随即立刻躬身应是。
姬明玥心中一个全新的计划,已然成型。
这些人,既是来还债的“肥羊”,也可以是她铺开商业版图的第一批“客户”。
正说着话,二楼雅间的珠帘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
一只穿着黑色官靴的脚迈了出来,紧接着是一身寒光凛凛的金甲。
下来的人约莫二十五六岁,剑眉星目,身形魁梧,腰间挂着佩刀。
每走一步,身上的甲胄便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大厅里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众人瞬间噤声。
禁军副统领,杨广捷。
这可是京城里真正的实权人物,平日里连眼皮子都不带夹一下商贾之流的。
那些来还钱的管家们一个个缩着脖子,生怕挡了这位煞星的路,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
杨广捷大步流星走到姬明玥面前。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发难,或者至少摆摆官架子的时候,只听“噗通”一声闷响,单膝跪地。
膝盖砸在地砖上的动静,听着都疼。
杨广捷双手抱拳,高举过头顶,身板挺得笔直,对着面前的素衣女子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军中大礼。
“禁军副统领杨广捷,拜见姬大小姐!”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震得百宝楼的房梁似乎都抖了三抖。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些管家们的眼珠子差点瞪得掉出来。
这是什么路数?
堂堂禁军副统领,正五品的武官,竟然给一个年轻女子行跪拜大礼?
就算是见了丞相大人,也不过是躬身作揖罢了!
“这姬大小姐……到底什么来头?”
“不是说刚休了承恩伯世子吗?怎么连兵部尚书的公子都对她这么客气?”
“嘘!你小点声!没看见前天京兆府尹都亲自监斩吴德了吗?这位那是通了天了!”
人群中的议论声压都压不住。
杨广捷却跪得心甘情愿,甚至额头上还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旁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来之前,自家老头子兵部尚书杨文清拿着藤条,那是真往死里抽啊!
一边抽一边骂他是个榆木脑袋,欠哪里的钱不好,偏偏要欠百宝楼得钱?
都被人家下了还债最后通牒!
必须第一时间去把钱还了,还得备下厚礼给姬家小姐道歉。
千叮咛万嘱咐,见了姬大小姐,必须得比见了亲娘还恭敬。
老头子原话是这么说的:“你个混账东西!那是普通的商户女吗?那是夜帅府未来的女主人!姬小姐是连见了陛下都不用下跪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别说你是个副统领,就是老子去了,也得客客气气的!
赶紧滚去赔罪,要是姬大小姐皱一下眉头,老子就把你的腿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