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天色微明。
晨雾尚未散尽的京城,还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然而,承恩伯府所在的朱雀大街,却提前炸开了锅。
“我的天爷!那是什么?”
“死人!好多死人!”
“快看!尸体!承恩伯府门口堆满了尸体!”
起早的菜贩、晨读的书生、巡街的更夫……所有路过的人,都被眼前恐怖的景象惊得魂飞魄散。
只见平日里威严气派的承恩伯府大门前,赫然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四具尸体。
这些尸体个个身穿破衣烂衫,死状各异。
有的喉咙被割开,有的胸口塌陷。
他们两两被草绳捆在一起,像一串串被丢弃的死鱼,散发出浓烈的血腥与死亡气息。
血,已经凝固成暗红色,将伯府门前的石阶染得触目惊心。
而在这堆尸体前面,一个身穿重孝、披麻戴孝的年轻人,正跪在那里,哭得撕心裂肺。
“娘啊!孩儿不孝!孩儿回来晚了啊!”
“娘啊你,死得好惨啊!是孩儿连累了你们!呜呜呜……”
年轻人一边哭嚎,一边“砰砰砰”地朝着伯府大门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
有眼尖的人很快就认了出来。
“那……那不是承恩伯府的大公子,司柏安吗?”
“哪个司柏安?哦!就是那个被赶出家门的嫡长子?”
“可不是嘛!他怎么回来了?还穿着一身孝服,带着这么多死人回来哭丧?”
“他喊‘爹娘’?他爹承恩伯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他娘也只是被休了,没听说死了啊……”
“嘘!小声点!这里头水深着呢!你看那些死人,个个太阳穴高鼓,手上全是老茧,一看就是练家子。这是……仇家寻仇?”
人群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各种猜测甚嚣尘上,一个比一个离奇。
有人说,是司柏安在外面混出了名堂,结交了什么江湖势力,这次是回来报仇,给自己死去的娘亲讨公道了!
有人说,是承恩伯府做事太绝,把嫡长子赶出去不算,还要派人追杀。
结果派出去的杀手反被杀了,司柏安这是抬着尸体回来示威!
更有人脑洞大开,说这是不是承恩伯府内部夺嫡,二公子司柏良为了世子之位,派人截杀大哥,结果出了意外?
一时间,承恩伯府的陈年烂谷子,被翻了个底朝天。
侯碧螺苛待原配嫡子,司孝仁宠妾灭妻的丑闻,被添油加醋地传遍了整条街。
这哪里是哭丧?
分明是一场别开生面、精彩绝伦的“赏尸大会”!
府内的门房早就吓傻了,连滚带爬地跑进去报信。
很快,承恩伯府的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管家带着一队家丁冲了出来,看到门口的惨状,个个吓得腿肚子发软。
“大……大公子?”
管家看着跪在地上、满脸是血和泪的司柏安,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滚开!我要见我爹!”
司柏安双眼赤红,状若疯魔。
“我要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对我赶尽杀绝!”
他的话,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围观的百姓听得清清楚楚。
“赶尽杀绝”四个字,瞬间引爆了人群的想象力。
“果然是伯府派人追杀!”
“虎毒还不食子呢!这承恩伯也太狠心了!”
管家的脸瞬间绿了,他想上前捂住司柏安的嘴,却又忌惮旁边那二十四具散发着寒气的尸体。
就在这混乱的当口,一个威严而愤怒的声音从府内传来。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只见承恩伯司孝仁穿着一身常服,在二儿子司柏良的搀扶下,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
当他看清门口的一切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二十四具尸体。
跪在地上哭嚎的、他最厌恶的嫡长子。
还有周围成百上千双看好戏的眼睛。
司孝仁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眼前阵阵发黑。
他宦海沉浮半生,最重脸面。
可今天,他承恩伯府的脸,再次被人扒下来,扔在地上,让全京城的人踩!
“你……你这个逆子!”
司孝仁指着司柏安,气得浑身发抖,“你……你给本伯跪下!”
司柏安抬起头,脸上挂着泪,嘴角却有一丝不为人知的、快意的冷笑。
他记得姬明玥的话。
“哭,往死里哭。他越是让你闭嘴,你越是要把事情闹大。
就说你遭人追杀,九死一生,回来找父亲做主。
找他讨个公道。
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一个受了天大委屈、回来求告无门的孝子。”
司柏安深吸一口气,哭声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悲愤:
“爹!您终于肯见儿子了!”
“爹!您要为儿子做主啊!这些杀手要孩儿的命,孩儿侥幸逃脱,他们却都死了!这……这到底是谁要害我们司家啊!爹!”
他这一嗓子,直接把“父子矛盾”上升到了“家族危机”的层面。
司孝仁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他看着那些死士的尸体,隐约觉得有些眼熟,联想到似乎是……宫里某个贵人豢养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他猛地看向司柏安,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杀机。
“来人!”
他厉声咆哮,“把这个玷污门楣的逆子,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