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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狂的人头,如同一剂猛烈的清醒药,灌入了整个梁山泊。聚义厅前那块《约法三章》的木牌,在所有人眼中不再仅仅是几行朱砂字,而是染上了一层实实在在的血色威严。山寨的气氛变得前所未有的肃穆,以往散漫的谈笑和肆无忌惮的喧哗收敛了许多,连晁盖、刘唐等人饮酒时,声音都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

陈霄(朱贵)深知,杀人立威只是手段,绝非目的。血的震慑能管一时,却管不了一世。要想让这新立的规矩真正成为维系梁山的筋骨,必须在张狂伏法带来的巨大冲击波尚未平息之时,迅速构建起支撑这套规矩的坚实制度。

次日,他便连续颁布了数道命令,如同一位技艺精湛的工匠,开始在梁山这块粗坯上凿刻出清晰的脉络。

第一道命令,关乎执法的利剑——军纪巡察队。

陈霄将裴宣正式擢升为军纪巡察队统领,地位仅次于几位核心大头领。他当众授予裴宣一面黑底红字的“巡察”令牌,明确宣告:

“即日起,军纪巡察队独立行使稽查之权!裴宣统领有权依据《约法三章》,独立稽查山寨所有人员,包括各营头领!有权对涉嫌触犯寨规者,进行抓捕与初步审讯!最终判决,需由我与林总教头、裴宣统领及苦主共同议定,但在此之前,无人可干涉巡察队执法!”

他目光扫过众人,尤其是在几位原旧部头领脸上停留片刻,语气森然:“巡察队只对梁山法度负责,只对总揽权责与总教头负责!若有阻挠执法、包庇说情者,视同触犯寨规,严惩不贷!”

这番话,彻底将巡察队的权力制度化、独立化,赋予了裴宣这“铁面孔目”真正的獠牙。裴宣接过令牌,古板的脸上没有丝毫得意,只有更加沉甸甸的责任和坚定。他知道,自己手中握着的,是维系梁山未来的准绳。

第二道命令,直指山寨的命脉——财富与分配。

陈霄召集了吴用、蒋敬(原王伦账房,能力尚可,被陈霄启用)以及几名公认品行端正的头领,正式组建了“度支房”,由吴用暂领,蒋敬具体负责。

“将所有财物,包括晁天王带来的生辰纲,以及日后一切缴获,全部登记造册,入库封存!建立明晰账目,每一笔进出,都需有凭据,有经办人画押!”陈霄指着堆满偏厅的箱笼,“公库,非一人之库,乃全体兄弟之库!”

紧接着,他公布了详细的分配方案。不再像以往那样由头领随心赏赐,而是制定了明确的标准:所有喽啰按职司、出勤享有基本“饷银”(钱或粮食);出战者,按斩获、任务难度另有“战功赏”;头领则根据职位和统领人数,享有相应的“职份”。同时,设立“伤残抚恤”与“战死恤金”,由公库统一支出。

“自此以后,一应赏罚,依制而行!杜绝私相授受,杜绝克扣盘剥!要让每一位兄弟都清楚,他为何而战,能得何物!”陈霄的声音在库房中回荡。

这一招,如同釜底抽薪,直接触动了那些习惯了利用职权吃拿卡要、中饱私囊的旧头领的根本利益。以往,他们可以利用信息不透明和分配权,截留好处,拉拢亲信。如今,一切摆在明面上,按规矩分配,他们手中的“隐形权力”被大幅削弱。

李三等人私下里聚在一起,脸色难看至极。

“这……这还让兄弟们怎么活?”一个头目抱怨道,“一点油水都没了!”

“哼,说得轻巧,公库?还不是他们几个说了算?谁知道里面有多少猫腻?”李三阴恻恻地说道,试图煽动不满。

但另一人却犹豫道:“狂哥的头……可还挂在外面呢……再者,这章程若真能执行,底下那些崽子们怕是真要念朱贵的好,咱们再想……难了。”

众人一阵沉默,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感弥漫开来。他们意识到,朱贵此举,不仅是在立规矩,更是在从根本上收拢底层人心,瓦解他们这些旧头领的影响力。

第三道命令,着眼于未来的根基——思想与传承。

陈霄宣布,在演武场旁,开设“梁山讲武堂”。由总教头林冲主持日常武艺教导,而陈霄自己,则定期亲自授课。

第一堂课,就在张狂被处决后的第三天开讲。台下坐着的,不仅有新选拔的低级头目和表现优异的喽啰,连林冲、裴宣、杜迁、宋万,乃至晁盖、吴用等人,也都到场旁听。

陈霄没有讲高深的武功,他讲的,是“我们为何是梁山军,而非梁山寇”。他从《约法三章》每一条背后的深意讲起,阐述“民心”的重要性,强调“纪律”是强大战斗力的保障,解释“公正”是凝聚人心的基石。他将现代军队的一些朴素思想,用最浅显的江湖语言包装出来。

“……一支只知道抢掠的队伍,是流寇,是土匪,人人得而诛之!而一支有理想、有纪律、知道为何而战的队伍,才是真正的义军,才能在这乱世中生存下去,甚至……开创一番新天地!”

他的话语,如同在干涸的土地上浇下甘霖,尤其是对那些底层喽啰而言,他们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个“贼”,而是在参与一项可能很了不起的事业。林冲听得目光炯炯,裴宣频频点头,连杜迁、宋万也觉得这些话似乎很有道理。

课后,吴用主动留了下来,他走到陈霄身边,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总揽头领,”吴用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以往吴某所学,多是权谋机变,纵横捭阖之术。而总揽头领此番举措,建立法度,明晰赏罚,统一思想……这已非寻常绿林手段,乃是……乃是治国安邦的堂皇大道啊!此乃‘法治’之雏形,非‘人治’之苟且。”

陈霄看着这位智多星,知道自己的布局,已经引起了真正聪明人的注意和思考。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学究过誉了。梁山虽小,亦可作一番试验。规矩立了,人心齐了,方有未来可言。日后,还有许多要倚重学究智慧之处。”

吴用深深一揖:“敢不竭尽所能!”

望着吴用离去的背影,陈霄知道,制度的基石已经初步打下。但旧势力的怨气只是被压制,并未消散。而他与吴用这番关于“法治”的交流,则如同埋下了一颗种子,预示着梁山未来的发展,将走向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内部的整合在无声处激烈进行,而外部的风,似乎也吹得更急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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