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楼清衣从狭窄的管道中脱身,落入外部空间时,迎接她的已是一片炼狱景象。
枪声激烈,夹杂着异种穿透耳膜的嘶吼,以及人类崩溃的惨嚎。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某种有机物烧焦的刺鼻气味。
基地外围,那标志性的高压电网仍在发出令人胆寒的“嗡嗡”声,刺眼的蓝白色电弧不时窜起,无数攀爬的异种不断倒下。
异种的尸体已在电网下堆积起来,后来的怪物便踏着同类的焦骸,凭借惊人的弹跳力,一跃而过,闯入基地内部。
它们落地后,并未无脑冲锋,而是如同接受了某种指令般,迅速散开,渗透向基地的各个角落。
几乎每条街道、每个路口,都能看到它们狰狞的身影。
突然——
“嗡……”
所有的照明系统发出一声哀鸣,随即彻底熄灭。
整座基地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零星的火光和应急通道微弱的绿光提供着有限的视野。
“是主电室!异种毁了主电机!没电了!全完了!!”
黑暗中,不知是谁发出了绝望的哭喊。
一场蓄谋已久的侵略,在这一刻,露出了它最锋利的獠牙。
楼清衣静静站立着,斯塔卡高大的身影如同最忠诚的壁垒,沉默地立在她身后。
在昏暗的光线下,它的轮廓似乎比在实验室时更加魁梧迫人。
她微微侧头看他,甚至需要将脸仰起一些角度。
似乎……又长高了些?
但仔细看去,那覆盖着暗色骨甲的身躯,线条依旧,并无明显变化。或许是脱离了束缚,它的姿态更为舒展,带来的威压感也愈发沉重。
楼清衣收回目光,看向混乱的街道,轻声问道:“想去哪里?”
斯塔卡向前半步,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猩红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衣衣在哪儿……”它的声音带着嘶哑的质感,“斯塔卡就在哪儿……”
就在这时,前方阴影中,一头体型稍小、动作迅捷的异种猛地窜出。
它猩红的复眼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楼清衣。
那是与它们有亲密关系的母系。
下一秒,它就看到了护卫在楼清衣身侧,散发着纯粹而恐怖威压的斯塔卡。
这头体型纤小的异种向前冲的势头猛地一顿,喉咙里发出迟疑的、带着敬畏意味的低沉嘶吼。
它缓缓靠近,在楼清衣面前低下头颅,姿态近乎臣服。
楼清衣静静地等了片刻,才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它坚硬冰冷的头部甲壳。
她的命令简单直接,“撤退吧。”
那头异种似乎极为眷恋她指尖的温度,用头蹭了蹭她的手心,还想再靠近些。
这时,斯塔卡悄悄伸出一根收敛了利爪的指爪,勾住了楼清衣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粗壮的尾骨也带着强制的意味,再次缠上了她的腰,将她轻轻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楼清衣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力道,也回应般地轻轻勾了勾斯塔卡的指爪,随即再次对面前的异种重复道:“走。”
这头纤小的异种不再犹豫,后退几步,猛地跃上一辆废弃装甲车的车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混乱的阴影之中。
处理完这个小插曲,楼清衣抬手,抓住了斯塔卡肌肉虬结的坚硬臂膀,仰起脸看它。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依赖。
“斯塔卡,”她的声音在周遭的喧嚣中显得格外清晰,“我们也走吧。”
斯塔卡那双黑金色的竖瞳微微闪烁,不再犹豫,俯身用一只手臂便轻松地将她揽入怀中,让她紧贴着自己冰冷的骨甲胸膛,然后,向着基地外围的黑暗,疾驰而去。
楼清衣伏在斯塔卡宽厚而冰冷的背甲上,向身后那片混乱的基地望去。
黑色的异种群如同接到了统一指令的潮水,嘶吼着,开始向基地外围退去。
它们越过倒塌的掩体,穿过燃烧的街道,仿佛融为一体的巨大阴影,正在从这片被撕裂的土地上缓缓抽离。
斯塔卡为首,身后的异种紧随其后。
基地那里硝烟未散,火焰仍在舔舐着残骸。
楼清衣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片人间地狱。
这个基地……大概,不会再存在了。
*
楼清衣安静地窝在斯塔卡怀里,任由它带着自己在扭曲的林地间穿行。
她抬起眼,望向森林深处。
母巢巨大的轮廓在晦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其顶端如同某种活物般,缓缓张开了层层叠叠、类似花蕊的结构,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奇异的甜腥气息。
那些散发的气息是母巢正在扩散污染的标志。
深渊森林的土地,从空气到土壤,早已被这种气息彻底浸透,也正因如此,这里才成为了各种变异生物盘踞的巢穴。
一进入森林的范畴,身后跟随着的庞大异种群便无声无息地散开,隐没于浓重的阴影与扭曲的植被之中。
而楼清衣他们的目的地,是森林深处一座由无数粗壮藤蔓自然缠绕、编织而成的庞大居所。
其规模粗略看去,堪比两栋人类别墅的大小。然而,那些深色的藤蔓仿佛依旧活着,在缓缓蠕动、蔓延,让人无法窥清其内部真正的空间究竟有多大。
斯塔卡刚在藤蔓交织形成的“门扉”前停稳脚步——
“簌簌簌!”
门两侧茂密的荧光苔藓丛里,猛地蹦跳出一群活物。
“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那些活物浑身白,光溜溜的,还有小胳膊小腿,像什么……
斯塔卡低垂着头,猩红的眸子盯着这些围着楼清衣脚边蹦跶的小东西。
像一群会跑会跳的白萝卜。
斯塔卡粗壮的尾骨立刻不耐烦地轻轻一扫,将试图靠近楼清衣的“白萝卜们”拨拉到一边。
小东西们被扫得东倒西歪,四胳膊四腿齐齐朝天,发出“哎呦哎呦”的痛嚎。
它们迅速爬起来,有的叉着腰,有的蹦跳着,七嘴八舌地抗议:“你谁啊你谁啊你谁啊……”
更有的,直接扑上去,用小小的牙齿啃咬斯塔卡覆盖着坚硬骨甲的小腿。
但斯塔卡觉得有点痒。
斯塔卡不想杀它们,它正和衣衣好着呢,它可要留个好印象。
但看这群小萝卜头这么嚣张。
心里来气。
我是你们的男……男主人!!
一群笨蛋小萝卜头!
斯塔卡在心里恶狠狠地咆哮,面上更加凶恶地瞪着它们。
楼清衣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忽然停了,疑惑地回过头。
庞大狰狞的异种,在和一群气鼓鼓的小萝卜头——
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