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临终前给了我一枚车载护身符,
嘱咐我挂在车上保平安,但千万不能触碰底部的小铃铛。
好奇驱使下,我轻轻摇动了铃铛,
当晚就接到一个诡异电话:“谢谢你放我出来...”
从此,我的乘客开始接连失踪,
后视镜里总多出一个不该存在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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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咽气前,枯瘦得像截老树根的手死死攥着我,力气大得吓人。她混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嘴唇哆嗦:“囡囡……车上的……那个挂饰……拿着……挂在你车里……一定……”
我从她指间接过一个冰凉的东西。那是一个车挂饰,材质似玉非玉,透着股陈旧的浊白色,主体雕成盘踞的兽形,认不出是什么,做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粗粝古拙。兽口里衔着个乌黑的、比黄豆略大的小铃铛,上面刻满了蚊足般的细密符文。
“保……平安……”奶奶喉咙里嗬嗬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砂纸磨出来的,“挂着……千万别……千万别用手去碰……底下那个……铃……铃铛……”
她眼神里的恐惧和郑重,让我心脏骤然缩紧。我重重点头,把那个入手沁凉、莫名带着份量的挂饰紧紧握在掌心:“我记住了,奶奶,不碰铃铛。”
奶奶似乎松了口气,眼神涣散开,望向虚空,喃喃了最后一句:“它……认路了……”
处理完奶奶的后事,我把那个挂饰挂在了我那辆二手破现代的前挡风玻璃下,内后视镜的杆子上。说来也怪,这破车之前总觉得有股散不掉的霉味,自从挂上这东西,车里似乎总萦绕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冷香,闻着让人心神安宁。跑夜车时,偶尔心慌,瞥见它在昏暗光线下泛着的微光,竟真觉得踏实几分。
我干网约车没多久,昼伏夜出是常事,为了那几块夜间补贴。日子一天天过去,奶奶临终时那诡异的嘱咐,随着奔波劳碌,渐渐被磨得有些模糊了。
直到那个下午。
天气闷热,车里像个蒸笼。我刚送完一个去火车站的客人,把车停在路边树荫下喘口气。阳光透过枝叶缝隙筛下来,正好落在那挂饰上,那兽形雕像的纹路被照得清晰可见,而那枚乌黑的铃铛,更是透出一种吸光的沉黯。
鬼使神差地,我盯着那铃铛,心里像有只虫子在轻轻挠。为什么不能碰?碰了会怎样?奶奶是不是老糊涂了,一个铃铛而已……
一种混合着无聊、好奇、以及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叛逆,攫住了我。我四下看了看,午后的街道懒洋洋的,没什么人注意。
伸出手,指尖带着点微颤,极其缓慢地,朝着那枚乌黑的小铃铛探去。
碰到了!冰凉,硬。
极轻极轻地,用指甲尖,拨动了一下。
“叮……”
声音出来了。极其细微,清脆,却不像寻常金属,反倒带着点空灵,甚至……阴冷。那声音钻进耳朵,不像消散在空气里,倒像直接钻进脑仁深处,激得我打了个寒颤。
几乎在铃声响起的同时,车内的光线似乎暗了一瞬,那股若有若无的冷香骤然浓烈,刺得我鼻腔发酸。一股没来由的心悸攫住心脏,砰砰狂跳,后背瞬间渗出一层白毛汗。
我猛地缩回手,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挂饰。兽形雕像似乎……没什么变化?铃铛也静静悬在那里,仿佛刚才那声轻响只是我的幻觉。
但车里的温度,分明降了几度。一种难以言喻的窥伺感,沉甸甸地压在头顶。
我强自镇定,喉头发干,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手贱,赶紧发动车子,逃也似的离开了那条街。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接单都漏了好几个。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我逼着自己继续跑车,总不能因为自己吓自己就耽误赚钱。晚上十点多,我送完一个醉醺醺的客人到城郊结合部,那片区域路灯昏暗,人烟稀少。
刚把车停在路边等系统派单,车里死寂一片,只有发动机微微的余颤。就在这时,我放在支架上的手机,屏幕猛地亮起!
未知号码。
没有归属地,没有标记,就是一串毫无规律的数字。
我咽了口唾沫,迟疑着划开接听,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背景音,只有一种绝对的、死沉般的寂静。
然后,一个声音贴着我耳膜响了起来。
那声音……无法形容。非男非女,调子平直得诡异,带着一种冰冷的、粘腻的质感,像是生锈的铁片在刮擦。
“谢谢……你……”
我浑身汗毛倒竖,手一抖,手机差点滑落。
“……放我……出来……”
声音顿了顿,似乎带着一丝……贪婪的笑意?
“我……就……在……你……后……面……”
“嘟——嘟——嘟——”
忙音响起,电话断了。
我僵在驾驶座上,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冰凉粘湿,全是冷汗。
后面……
我猛地抬头,惊恐万状的目光死死钉在内后视镜上。
镜子里,映出车后座。
昏暗的光线下,后排空无一人。只有模糊的座椅轮廓。
不……不对……
我瞳孔骤然缩紧,呼吸停滞。
镜面边缘,靠近左侧车窗的阴影里,似乎……有一团比周围夜色更浓的、模糊不清的轮廓。像是一个人,蜷缩着,坐在那个视觉的死角。
它一动不动。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一脚油门狠狠踩到底!破旧的发动机发出嘶哑的咆哮,车子猛地向前窜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
我不敢再看后视镜,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切割开的黑暗,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它说……它在我后面!
它是什么东西?!那个铃铛……那个电话……
这一晚剩下的时间,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像具行尸走肉,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狂奔,不敢停,不敢回头,不敢接单。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光线重新洒满街道,我才敢把车开回自己租住的、位于老小区一楼的那个逼仄车位。
锁好车,逃回屋里,反锁房门,我背靠着冰冷的铁门滑坐在地,心脏还在疯狂擂鼓。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驱散了些许寒意,却无法消除那股盘踞在心底的、冰冷的恐惧。
白天勉强睡了一会儿,却噩梦不断,总梦见奶奶那张灰败的脸和车后座那团模糊的黑影。傍晚,我被饿醒,同时也被一个更残酷的现实敲醒——再不跑车,下个月的房租和车贷就要断顿了。
恐惧终究没能战胜生存。我咬着牙,再次坐进了驾驶室。
挂饰还静静悬在那里,兽头下的乌黑铃铛,像一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我。我避开了它的视线。
起初几天,风平浪静。没有诡异电话,后视镜里也一切正常。我甚至开始怀疑,那天晚上的一切,是不是过度疲惫和惊吓产生的幻觉。
直到周五晚上。
我在市中心酒吧街接了一个拼车单。先上车的是一对嘻嘻哈哈的小情侣,在城南一个新建小区下车。剩下的是一位独自乘车的年轻女孩,坐在后排,目的地是城西的老居民区。
女孩很安静,戴着耳机看窗外。我按照导航,驶入那条必经的、略显狭窄的临河路。路灯昏黄,间隔很远,河边树木茂密,投下大团大团晃动的阴影。河面吹来的风带着湿冷的水汽。
一切都很正常。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我无意识地抬眼扫了下内后视镜。
心脏骤停!
后排,靠右侧车窗,本该是那女孩坐着的位置……空了。
不,不是空了。
镜子里,那里坐着一个人影。比女孩的身影要高大一些,轮廓模糊,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只能看清一个大概的、僵直的坐姿。光线太暗,看不清细节,但绝对不是那个穿浅色外套的年轻女孩!
而那个模糊人影的旁边,靠左的位置,也就是原本空着的那个座位,赫然坐着那个年轻女孩!她依然戴着耳机,侧头看着自己那侧窗外的夜景,对身旁凭空多出来的“乘客”毫无所觉。
我头皮瞬间炸开,血液逆流,手脚冰凉。猛地扭过头,视线越过座椅靠背,直接看向后排——
空的。
只有那个年轻女孩,独自坐在靠左的位置,听着歌,看着窗外。右边座位空空如也,座椅皮套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正常的微光。
怎么会?!
我猛地转回头,死死盯住内后视镜。
镜子里,右侧那个模糊的、不该存在的人影,依旧清晰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自亘古就存在于那里。
幻觉?不是!后视镜里的影像和肉眼直接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绿灯亮了。后车的喇叭声惊醒了我。
我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挂挡、松刹车、踩油门。车子重新启动,我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方向盘。
接下来的路程,对我来说是前所未有的煎熬。我死死盯着前方的路,却用眼角的余光,惊恐地观察着后视镜。那个模糊的人影,一直存在着。而旁边的女孩,依旧毫无察觉。
终于,到了目的地。女孩摘下耳机,清脆地说了声“谢谢师傅,我下车了”,便推开车门,身影融入了小区门口的灯光里。
我几乎是屏住呼吸,看着后视镜。
女孩下车后,那个模糊的人影……并没有消失!
它依旧坐在后排右侧,轮廓似乎比刚才清晰了那么一丝丝。它……也要在这里下车?还是……
我不敢想。女孩关上车门,脚步声远去。
车内只剩下我和后视镜里的那个“它”。
它不动。
我也不敢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这时,内后视镜里,那个一直僵坐的模糊人影,头颅的位置,似乎……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它面朝的方向,不再是侧窗,而是……正对着我的后脑勺。
一股无法形容的、被某种极度恶意之物锁定的冰冷感觉,瞬间攫住了我全身!
我再也无法忍受,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叫,猛地推开车门,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一直跑到几十米外有路灯和行人的便利店门口,才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几乎要撞碎胸骨跳出来。
我不敢回头看我的车。它在黑暗中静静停着,像一个巨大的、不祥的棺材。
我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双腿发软,才颤抖着拿出手机,关闭了接单软件。我必须回去,把车开走,开回那个能给我一点点虚假安全感的地面车位。
当我终于鼓起勇气,一步步挪回车子旁边时,我隔着车窗,惊恐地望向后排——
空的。肉眼看去,空的。
但我再也不敢去看那面内后视镜。
失魂落魄地把车开回小区,停进车位。我瘫在驾驶座上,浑身虚脱。手机屏幕亮起,是网约车平台推送的消息。
“您的乘客(尾号9178)已安全到达,感谢您使用……”
是那个女孩确认到达的短信。她没事……她安全下车了……
这个认知让我稍微活过来一点。但紧接着,是更深的寒意——她安全了,但那东西……没有下车。它可能……还在我的车里!或者,它以另一种方式……跟着我?
我猛地想起奶奶临终前那句让人费解的话——“它……认路了……”
它在认什么路?认我车的路?认我……回“家”的路?
接下来的两天是周末,我把自己锁在家里,借口生病,没敢出车。期间,我疯狂搜索关于邪门护身符、铃铛、鬼祟、乘客失踪的传说和新闻,一无所获。一切都指向那个最坏的可能——我放出了某个不该存在的东西,而它,缠上我的车了。
周日深夜,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不是之前那个诡异号码,显示是本地。对方自称是警察,核实我周五晚上是否载过一位叫“林薇”(就是那个拼车女孩)的乘客。我说是。警察告知,林薇周六傍晚外出散步后,至今未归,家人联系不上,手机也关机,询问我送达她时有无异常。
异常?后视镜里多出来的人影算不算?
我喉咙发干,强作镇定地回答:“没、没有异常,她就在小区门口正常下的车。”
挂断电话,我如坠冰窟。第一个……这就开始了吗?
周一一早,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我硬着头皮再次出车。我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让那东西继续害人。我要想办法解决它!
上午生意清淡,我把车开到城郊一座据说很灵验的寺庙外。香火钱花出去不少,求得一张折成三角的黄色符纸,据说是某位高僧开过光的。我小心翼翼地把符纸压在那个兽形挂饰下面。
刚压上去的瞬间,那乌黑的铃铛,似乎极轻微地、自主地震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沉闷的“嗡”声。
不是清脆的“叮”,而是像被什么东西捂住、挣扎着发出的闷响。
与此同时,我感觉车内的光线猛地暗沉下去,像是乌云遮住了太阳。一股阴冷的风,不知从车哪个缝隙钻出来,打着旋拂过我后颈。压着符纸的兽形挂饰,表面那层浊白的光,似乎黯淡了几分。
我心头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当天下午,就出事了。
我在一个写字楼楼下接了一个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年轻男人,去开发区。他坐在副驾驶座,一路都在打电话,语气焦躁,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行程过半,在一个高架桥下的转弯处,前方一辆水泥罐车突然毫无征兆地失控侧翻,巨大的罐体带着刺耳的金属扭曲声,朝着我们这边碾压下来!
“砰!!!”
巨响震耳欲聋。
世界天旋地转。
安全气囊猛地炸开,巨大的冲击力把我狠狠拍在椅背上,瞬间耳鸣眼花,胸口闷痛。
几秒钟后,我昏昏沉沉地晃着脑袋,意识逐渐回归。车头严重变形,挡风玻璃碎成蛛网状,浓烈的汽油味和尘土味刺鼻。副驾驶那个年轻男人……他满头是血,歪在那里,不知死活。
我挣扎着想去查看,眼角余光却瞥见了那惊悚的一幕——
内后视镜里。
副驾驶的位置,空空荡荡。那个受伤的男人,在镜子里……不见了!
而在原本空着的后排右侧座位上,那个模糊的、不该存在的人影,赫然坐在那里!它的轮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甚至能隐约看到,它似乎穿着一身……深色的、样式古老的衣物。
它就那样静静地坐在翻倒的车厢后座,透过破碎的后车窗,冷漠地“注视”着前方的一片狼藉。
一股寒意,比车祸的冲击更甚,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
救援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我被消防员从变形的驾驶室里拖出来,抬上担架。周围是嘈杂的人声,切割金属的声音,闪烁的红蓝灯光。
我死死盯着我那辆几乎报废的车。在破碎的车窗后,在那悬吊着的、布满裂纹的内后视镜里,我似乎看到,那个模糊的人影,依旧端坐其中。
它……没走。
不,它走了。
因为它出现在了我病房的窗户玻璃反射里。
就在我惊魂未定地躺在病床上,庆幸自己只受了些轻伤和震荡时,我无意间瞥见了病房窗户。外面是黑夜,玻璃像一面模糊的镜子。
映出的病房门口,除了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和病人的身影,多了一个“人”。
它站在走廊光线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面对着我的病房方向。依旧是模糊的轮廓,深色的古老衣着,静静地立在那里。
像在等待。
又像……在确认新的“路”。
我猛地闭上眼,浑身冰冷。
车祸不是结束。那张符纸似乎激怒了它,或者……根本奈何不了它。
它从我的车里……出来了。
它跟到了这里。
它……认得了我。
下一个,会是谁?
病房的灯光惨白,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窗户玻璃上,那个模糊的倒影,如同一个烙在我视网膜上的诅咒,挥之不去。
铃铛是我摇响的。
路,是它自己认的。
还是……奶奶早就知道,它终究会“认”得我这条“路”?
寒意,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