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的窗棂外,春日的阳光本该暖得人发懒,殿内却弥漫着冷森森的戾气。宜妃斜倚在铺着墨色锦缎的软榻上,手里攥着块绣着缠枝莲的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方才小太监来报,皇上竟赏了景阳宫的胤睿一把“御用小弓箭”,还特意叮嘱太医院,每日派人去景阳宫给七阿哥请脉,美其名曰“照看奇才”。
“奇才?不过是个三岁的黄口小儿,说几句戏言就成了奇才?”宜妃猛地将帕子摔在案上,语气里满是酸意与怨怼,“皇上是被闻咏仪迷了心窍!先是胤宸的水利图,再是灵瑶的‘事急则变’,如今连胤睿都能凭着玩沙盘讨皇上欢心,她这是要把后宫的风头全抢了去!”
一旁的翠儿连忙上前,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低声劝道:“娘娘息怒,仔细气坏了身子。七阿哥虽得了些赏赐,可终究是个孩童,掀不起太大风浪。”
“掀不起风浪?”宜妃冷笑一声,接过茶杯却没喝,目光落在殿外景阳宫的方向,眼底淬着寒意,“你忘了?闻咏仪的肚子还鼓着呢!若是她顺顺利利生下这胎,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膝下就有四个孩子了!胤宸懂谋略,灵瑶会讨喜,胤睿有皇上另眼相看,再加上刚出生的幼子,景阳宫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咱们翊坤宫,还有九阿哥,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这话戳中了翠儿的心事。她跟着宜妃多年,早已把翊坤宫的荣辱绑在了自己身上。闻咏仪如今的势头,确实让人心慌——从前宜妃还能凭着九阿哥争几分宠,可现在,景阳宫的子女个个出彩,皇上的心思明显偏了过去。她咬了咬牙,凑到宜妃耳边,压低声音道:“娘娘,奴婢倒有个法子,能让闻咏仪暂时顾不上争宠,说不定还能打乱她的算盘。”
宜妃眼前一亮,连忙追问:“什么法子?快说!”
“奴婢前几日听太医院的小太监闲聊,说有一种‘缓胎散’,药性温和,掺在安胎药里,不会伤胎,也不会伤母体,却能让生产的日子推迟半月到一月。”翠儿的声音压得更低,“闻咏仪如今怀着孕,皇上的注意力大半在她身上。若是能让她的生产推迟,等她临盆时,西北战事说不定已经平息了——到时候皇上心思放在论功行赏上,对她生产的关注度自然会降些,景阳宫的风头,也能压一压。”
宜妃的眼睛瞬间亮了。这法子既稳妥又阴狠——“缓胎散”不伤人,就算事后被察觉,也抓不到太明显的把柄;可生产推迟,却能精准打乱闻咏仪的节奏,让她在孕期多受些煎熬,更能借战事平息的时机,分走皇上的注意力。简直是一举两得!
“好!就这么办!”宜妃放下茶杯,语气斩钉截铁,“你去物色人,必须是内务府里可靠的,还得是能接触到景阳宫安胎药的。记住,手脚要干净,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若是出了岔子,咱们都得完!”
翠儿连忙应下,转身退了出去。她心里早有了人选——内务府负责给各宫送药的小太监周顺。这周顺去年欠了赌坊五十两银子,走投无路时是宜妃暗中帮他还了债,还保他没被内务府赶出宫。此人贪财又胆小,用银子和前程收买,定能乖乖听话。
当日傍晚,翠儿便借着“领御膳”的由头,在御膳房后的小巷里见了周顺。她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后,从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银袋和一包褐色的药粉,塞到周顺手里。
“这是五十两银子,先给你当定金。”翠儿的声音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这里面是‘缓胎散’,你每月给景阳宫送安胎药时,悄悄掺进去一次。记住,只能掺一点点,别让人看出异样。”
周顺握着银袋的手微微发抖,打开一看,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他眼睛发直,可看着那包药粉,他又有些犹豫:“翠儿姑姑,这……这是给咏妃娘娘用的?若是被发现了,小的小命就没了!”
“怕什么?”翠儿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诱惑,“这药不伤胎也不伤人,就算被察觉,也查不到你头上。再说,事成之后,娘娘说了,保你升为内务府的管事太监,到时候你就不用再干这送药的苦差事了,吃香的喝辣的,不比现在强?”
银子的诱惑,再加上管事太监的前程,彻底冲昏了周顺的头脑。他想起去年赌债缠身时的窘迫,又想起宜妃的势力,咬了咬牙,把银袋和药粉揣进怀里:“翠儿姑姑放心,小的定当办妥!每月送药时,定会把药掺进去,绝不让人发现!”
“最好如此。”翠儿满意地点点头,又警告道,“若是敢耍花样,或是走漏了风声,你知道翊坤宫的手段。”
周顺连忙点头如捣蒜:“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看着周顺匆匆离去的背影,翠儿轻轻舒了口气。她转身往翊坤宫走,心里暗道:闻咏仪,你也别怪我们心狠,要怪就怪你太得宠,挡了我们娘娘的路。
而此时的景阳宫,闻咏仪正坐在廊下,看着胤睿摆弄新兑换的军事沙盘。小家伙拿着青铜小士兵,正沿着沙盘上的戈壁小路挪动,嘴里还念叨着“兵叔叔要小心暗哨”。闻咏仪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嘴角带着浅笑,却没察觉,一场针对她腹中胎儿的阴谋,已在暗处悄然展开。
春桃端着安胎药过来,小心翼翼地递到她面前:“娘娘,该喝安胎药了。太医院今日新调的方子,说是更养胎。”
闻咏仪接过药碗,温热的药汁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她刚要喝,忽然想起前日苏答应传来的消息——宜妃近来频繁召见内务府的太监。她眼底闪过一丝警惕,端着药碗的手顿了顿,对春桃道:“你去把小厨房的李管事叫来,让他把今日太医院送来的药渣取来我看看。”
春桃虽不解,却还是听话地去了。闻咏仪看着碗里的药汁,指尖轻轻摩挲着碗沿——宜妃素来不甘示弱,如今胤睿得了宠,她定不会安分。这安胎药,怕是得加倍小心了。
不多时,春桃领着李管事过来,手里还捧着药渣。闻咏仪仔细翻看药渣,见都是些常见的安胎药材,没有异样,才稍稍放下心。她喝下药汁,对春桃道:“往后太医院送来的药,每次都要留一份药渣,等我看过了再倒掉。还有,送药的太监若是换人了,或是有什么异常,立刻告诉我。”
春桃连忙应下:“娘娘放心,奴婢定当仔细查验。”
闻咏仪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在胤睿身上。她知道,宜妃绝不会善罢甘休,往后的日子,怕是要更加谨慎。只是她没想到,宜妃竟会从安胎药下手,更没料到,那个看似不起眼的送药小太监,会成为打破景阳宫平静的导火索。
廊下的风渐渐凉了,夕阳落在沙盘上,给青铜小士兵镀上了一层金边。闻咏仪轻轻抚摸着小腹,心里暗道: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管前路有多少风浪,母妃定会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