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的辰时,晨雾刚散,景阳宫东偏殿就已忙得井然有序。张嬷嬷踩着木梯,将一面绣满牡丹纹的朱红屏风围在殿中央的铜盆外——屏风高六尺,宽三丈,层层叠叠的牡丹花瓣绣得栩栩如生,既能挡住外面的视线,又透着几分喜庆,正合满月宴的氛围。
“嬷嬷,这屏风要不要再往铜盆挪近些?免得有人从缝隙里看见。”小宫女捧着防风灯罩进来,小声问道。
张嬷嬷从木梯上下来,绕着屏风走了一圈,伸手将右侧的缝隙往里推了推:“再挪半尺,让铜盆完全藏在屏风后面。”说着,她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一支银簪,探进铜盆里轻轻刮了刮内壁——银簪依旧亮白,没有半点发黑,她这才放心:“盆身干净无锈,明日倒灵泉水时,才不会起反应变浑。”
殿外传来轻脚步声,是春桃来了。她手里攥着一串小巧的铜钥匙,走到梳妆台旁,弯腰将梳妆台最下层的暗格拉开——暗格里铺着厚厚的锦缎,正好能放下三只灵泉水瓷瓶。她小心翼翼地将瓷瓶放进去,锁上暗格,钥匙揣进贴身的荷包里,对张嬷嬷道:“明日辰时,我会以‘取干净毛巾’为由进来,你记得在屏风旁挡一下,别让李妈或其他人看见我递水。”
张嬷嬷点头,又走到殿门后,指着门闩旁的小铜锁:“我已让小禄子打了把新锁,明日沐浴时,我从里面锁上,只有咱们三人的钥匙能打开。窗缝也用棉絮塞紧了,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更别说有人偷听。”
午时的阳光正好,景阳宫花园里飘着淡淡的花香。闻咏仪刚在廊下坐定,就见刘常在和陈答应带着各自的宫女,提着食盒和布包走了进来——刘常在的布包里装着新鲜的牡丹和玉兰,陈答应的食盒里则是一叠红纸和剪刀。
“娘娘,臣妾听说您在筹备满月宴,想着自己也没什么能帮上的,就带了些花来,帮您给宴厅插瓶。”刘常在说着,让宫女将花枝递到闻咏仪面前,“这是昨日刚从御花园采的,牡丹开得正好,玉兰也香,插在宴厅里,既好看又吉利。”
陈答应也笑着打开食盒:“娘娘,臣妾会些剪纸,想着剪些‘福’字贴在殿柱上,凑个‘百福临门’的好彩头。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却是臣妾的一点心意。”
闻咏仪看着两人热情的模样,心中一暖,连忙让春桃搬来凳子:“你们有心了,快坐下歇会儿。其实也没什么大忙,不过有你们帮忙,本宫确实安心不少。”她顿了顿,看向刘常在:“明日宴前沐浴,灵瑶和胤睿怕是会闹着要来看妹妹,你们帮着在花园里照看他们,带他们玩会儿秋千,别让他们靠近东偏殿,免得打乱沐浴的规矩,可好?”
刘常在立刻应下:“娘娘放心!臣妾定会看好两位小阿哥、小公主,绝不让他们去东偏殿添麻烦!”陈答应也跟着点头:“臣妾还带了些小玩意儿,明日哄着他们玩,保准他们忘了要去看妹妹。”
阳光洒在三人身上,廊下的笑声轻轻回荡——闻咏仪知道,这些低位嫔妃的相助,不仅是感激,更是真心的靠拢;而她将照看孩子的事交给她们,既是信任,也是进一步巩固联盟的手段。
申时的翊坤宫,气氛却透着几分阴沉。宜妃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新画的眉妆,脸色却不太好看——昨日李玉去景阳宫送贺礼,回来只说闻咏仪收了礼,却没打探到半点关于满月宴的细节,这让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娘娘,李玉回来了。”翠儿轻声禀报,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灰布杂役服的小太监就快步走进来,正是乔装后的李玉。他摘下头上的毡帽,露出额角的汗珠,躬身道:“娘娘,奴才去景阳宫了,装成送水果的杂役,混进了前殿。”
“哦?看到什么了?”宜妃转过身,指尖捏着帕子,眼神锐利。
李玉连忙回话:“奴才看到东偏殿围着厚厚的屏风,门后还加了把新锁,好像在布置什么。听旁边的宫女说,明日辰时要给公主沐浴,还特意叮嘱‘闲杂人等不许靠近’,连内务府送东西的人都只能在殿外等着。”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奴才觉得,他们搞得这么神秘,好像怕人看见公主沐浴似的,说不定有什么猫腻。”
宜妃的手指猛地攥紧帕子,眼中闪过疑虑:“猫腻?难道那丫头沐浴时,还能显出什么异象来?”她沉思片刻,对李玉道:“明日你再去,想办法混到东偏殿附近,哪怕是趴在窗根下,也要听听里面的动静。若是能看到里面的情况,更好——我倒要看看,闻咏仪到底在藏什么。”
李玉连忙躬身:“奴才遵旨!明日定想办法打探清楚!”
待李玉走后,宜妃走到窗边,望着景阳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闻咏仪,你越是藏着掖着,本宫越要查清楚。一个刚出生就踢翻铜盆、哭声如号角的丫头,满月沐浴能有什么好隐瞒的?等着吧,明日定让你藏不住!”
而此时的景阳宫,闻咏仪正和春桃核对明日的宴席流程,对翊坤宫的暗流涌动一无所知。夕阳渐渐落下,将宫墙染成了金红色,一场围绕着满月宴的明争暗斗,已在无声中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