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六的清晨,通州运河边的风还带着水汽,裹着工地的尘土,扑在人脸上,凉得发沉。一辆青色的马车从远处驶来,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工地上格外清晰。马车停下,车帘被掀开,胤宸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常服,腰间系着明黄腰带,身姿挺拔地跳下车,身后跟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少年,正是胤珩信息网的成员小禄子——他眉眼机灵,手里提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查案用的纸笔和账本。
“大阿哥!”靳辅早已在工地门口等候,见胤宸来了,连忙躬身行礼,脸上满是愧疚,“臣未能管好手下,让试点出了岔子,还劳烦大阿哥亲自跑一趟,臣罪该万死!”
胤宸摆了摆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靳总督不必多礼,先带本阿哥去看看混凝土的情况。”他没先问缘由,而是要亲自查验——额娘说过,证据才是最有力的,光听人说没用。
靳辅连忙应下,领着胤宸往河堤走去。工地里的工匠们都停了工,围在一旁,眼神里满是不安。河堤上,浇筑好的混凝土还是软乎乎的,用手指一戳,就能留下个浅坑,旁边堆着的水泥袋子敞开着,露出里面灰白色的粉末。
胤宸蹲下身,捻起一点水泥,放在鼻尖闻了闻——正常的水泥该有淡淡的石灰味,可这水泥,味道却很淡,几乎闻不到。他又摸了摸混凝土表面,指尖沾了层湿粉,比他在景阳宫试验时的湿度大了不少。
“这水泥是谁烧制的?备料清单在哪里?”胤宸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工匠,语气严肃。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老工匠连忙站出来,躬身道:“回大阿哥,水泥是小的们烧的,备料清单在张都司那里——烧水泥的石灰石、粘土都是张都司让人送来的,小的们只是按吩咐烧。”
“张成呢?”胤宸的眼神冷了几分。他早就从额娘那里猜到,问题可能出在备料上,现在看来,这张成果然有问题。
不一会儿,张成匆匆赶来,见了胤宸,连忙躬身行礼,眼神却有些慌乱:“属下张成,参见大阿哥。不知大阿哥找属下有何事?”
“备料清单拿来给本阿哥看。”胤宸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张成心里一紧,却不敢违抗,只能让人去取清单。很快,清单拿来了,上面写着“石灰石五十斤、粘土一百斤、铁矿粉十斤”——按配方,石灰石该占三成,也就是六十斤,这里明显少了十斤。
“张都司,”胤宸指着清单上的石灰石数量,眼神锐利,“本阿哥的配方里,石灰石、粘土、铁矿粉的比例是3:5:2,按你这清单上的粘土数量,石灰石该是六十斤,怎么只有五十斤?少的十斤去哪里了?”
张成脸色一白,连忙辩解:“大阿哥,这……这是属下记错了!属下以为比例是2:5:2,所以少放了十斤,不是故意的!”
“记错了?”胤宸冷笑一声,转头看向身后的小禄子,“小禄子,你来说说,方才你问工匠,得到了什么消息?”
小禄子上前一步,手里拿着张纸,上面记着工匠的证词:“回大阿哥,方才小的问了烧水泥的工匠,他们说,张都司前日特意吩咐,让他们少放十斤石灰石,还说‘多放了浪费,少点也不影响’;而且浇筑混凝土时,张都司还让人多放了两桶水,说是‘这样更容易搅拌’——这就是混凝土凝得慢的原因!”
工匠们也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说:“是啊!张都司确实让我们少放石灰石!”“还让我们多加水,说不听他的就扣工钱!”
张成的脸彻底白了,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大阿哥!属下错了!属下不该擅自改配方!可……可属下也是一时糊涂,不是故意的!”他不敢说这是宜妃的吩咐,只能往自己身上揽错。
胤宸看着他,语气冰冷:“一时糊涂?你可知你这‘一时糊涂’,差点误了运河修缮的大事?若是汛期来了,河堤撑不住,沿岸百姓受灾,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靳辅站在一旁,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自己的手下竟敢擅自改配方,还欺瞒自己,这不仅是失职,更是欺君!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胤宸躬身道:“大阿哥,臣管教不严,让属下犯下如此大错,臣愿承担所有罪责!请大阿哥责罚!”
“责罚之事,自有父皇定夺。”胤宸扶起靳辅,语气缓和了些,“现在当务之急,是重新按配方调制混凝土,验证效果。靳总督,你立刻让人按正确比例烧制水泥,按配方搅拌混凝土,重新浇筑五十丈河堤,本阿哥要亲自盯着。”
“臣遵旨!”靳辅连忙应下,不敢耽搁,立刻让人去准备石灰石、粘土,按正确比例烧制水泥。工匠们也不敢再怠慢,纷纷动手,筛砂石、烧水泥、搅拌混凝土,整个工地又忙碌起来,却比之前多了几分严谨。
胤宸就站在河堤边,亲自盯着每一道工序——水泥烧制时,他去窑边查看火候;混凝土搅拌时,他亲自称重砂石、水泥、水的比例;浇筑时,他让工匠们分层夯实,确保没有空隙。小禄子则在一旁记录,把每一步的用料、时间都记下来,以备后续查验。
三天后,三月十九的清晨,通州运河边的阳光格外明媚。重新浇筑的五十丈混凝土河堤,已经凝硬如石。工匠们用锤子敲击,发出“砰砰”的清脆声响,没有丝毫裂缝;用水泼在河堤上,水顺着表面流下,没有丝毫渗漏。旁边用夯土加固的五十丈河堤,经过三天的风吹雨淋,已经有些松动,用手一摸,就能蹭下泥土。
“大阿哥!成了!”靳辅激动地走到胤宸身边,声音都有些发颤,“这混凝土的效果,比夯土好太多了!不仅硬,还防水,汛期肯定撑得住!”
工匠们也纷纷欢呼起来,之前的不安和疑虑,此刻都变成了兴奋——他们没想到这新鲜玩意儿竟这么好用,将来修缮运河,就不用再担心河堤容易坏了。
胤宸看着坚固的河堤,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转身对小禄子说:“把查验结果和张成的罪证都整理好,立刻派人送往京城,奏报父皇。”
“是!”小禄子连忙应下,转身去安排。
乾清宫里,康熙正看着靳辅送来的奏报,脸色越来越沉。奏报里写得清清楚楚——张成擅自减少石灰石用量、多加水,导致混凝土凝得慢;重新按配方浇筑后,混凝土效果远超夯土;还有小禄子整理的工匠证词、备料清单,证据确凿。
“好一个张成!好一个‘一时糊涂’!”康熙把奏报扔在桌上,语气愤怒,“竟敢在河工上动手脚,还欺瞒靳辅,若不是宸儿去查,朕还被蒙在鼓里!这背后,定有人指使!”他早就怀疑宜妃,现在看来,张成敢这么做,多半是有人撑腰。
“李德全,”康熙转头看向身后的太监,语气威严,“传旨:张成擅自更改配方,延误河工,流放宁古塔,永世不得回京;其同党,凡参与其中的工匠、小吏,一律杖责三十,流放三千里;靳辅管教不严,罚俸一年,留任河道总督,戴罪立功,务必将通州试点做好,推广全河。”
“奴才遵旨!”李德全不敢耽搁,连忙躬身退下。
康熙站起身,走到殿外,望着景阳宫的方向,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他想起胤宸在奏报里写的“查奸佞需细查证据,辨是非需亲验效果”,心里满是赞赏——这孩子才十岁,却有如此沉稳的性子、敏锐的洞察力,还懂得用证据说话,比许多大臣都强。
没过多久,胤宸从通州回来,赶到乾清宫见驾。他躬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康熙走上前,伸手扶起他,脸上露出笑容,语气里满是欣慰,“宸儿,你做得好!不仅查出了张成的猫腻,还验证了混凝土的效果,没让朕失望。你能在混乱中保持冷静,找到证据,揭穿奸佞,这‘有识人之明,能查奸佞’的评价,你担得起!”
胤宸躬身道:“父皇谬赞。儿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能为父皇分忧,为百姓做事,是儿臣的荣幸。此次能查出问题,还要多谢小禄子帮忙——他是三弟胤珩信息网的成员,擅长查探消息,帮儿臣找到了关键证据。”
康熙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哦?胤珩的信息网?看来你们兄弟几个,倒是懂得互相帮忙。好,好!朕的皇子们,若是都能像你们这样同心协力,大清何愁不盛?”他没想到胤珩还建立了信息网,更没想到兄弟几个会联手办事,这让他心里格外高兴。
“父皇,”胤宸又道,“通州试点效果很好,靳总督已经开始准备推广到全河。儿臣想,等混凝土推广后,不仅能加固河堤,还能节省修缮成本,将来还能用在水利、城墙修缮上,算是为大清做了件实事。”
“好!”康熙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就按你说的办。你额娘怀着孕,你回去后,替朕告诉她,试点成功了,让她放心养胎,不用挂心。”
“儿臣遵旨!”胤宸躬身行礼,转身退出了乾清宫。
走出乾清宫时,阳光正好,洒在他身上,暖融融的。他想起额娘在景阳宫等消息的样子,心里满是暖意——这次不仅揭穿了宜妃的阴谋,还得到了父皇的赞赏,为“子女同盟”又添了一分助力。他快步往景阳宫走,脚步轻快,像是踩在云端上。
而此时的翊坤宫,宜妃正坐在贵妃榻上,等着张成的好消息。忽然,翠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苍白:“娘娘!不好了!张成被流放宁古塔了!通州试点成功了!皇上还赞大阿哥‘有识人之明,能查奸佞’!”
宜妃手里的茶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脸色煞白,身体晃了晃,差点从贵妃榻上摔下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张成不仅没成功,还被查出了猫腻,反而让胤宸得了赞赏!
“怎么会这样……”宜妃喃喃自语,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和恐惧。她知道,康熙肯定猜到这背后有她的影子,只是没点破。这次不仅没阻止景阳宫,反而让自己陷入了险境,将来在皇上面前,她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翊坤宫的烛火渐渐暗了下来,映着宜妃惨白的脸,像是为她的失算,铺上一层冰冷的底色。而景阳宫的方向,却传来了欢声笑语——闻咏仪听说试点成功,胤宸得到赞赏,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知道,“子女同盟”的根基,又稳了一分。
一场围绕着运河试点的风波,终于以胤宸的胜利告终。而这,只是“子女同盟”在朝堂上崭露头角的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和机遇,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