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东城学堂,檐角还挂着未化的雪,教室里却暖得像春。灵瑶踩着晨光走进来,刚到门口就听见一阵细碎的议论——张老栓的妻子正举着一张皱巴巴的税单,愁眉苦脸地跟同桌说:“俺家去年缴了五两税,可俺算来算去,总觉得不对,又不知道错在哪。这税单上的字俺识得,可这数咋算,俺还是糊涂。”
旁边几个学员也跟着点头:“是啊,灵瑶姑娘,俺们识了‘粮、税、丁’三个字,可咋按这三个字算自家该缴多少税,还是不明白。里正给算多少,俺们就缴多少,还是怕被蒙骗。”
灵瑶心里一动。之前的课程多教识字、写姓名,却没教怎么实际核算赋税——这才是百姓最需要的“硬本事”。她走到讲台前,拍了拍手:“各位姐妹,今日起,学堂增设‘赋税核算课’,专门教大家怎么按‘现丁数+耕地亩数’算自家该缴的税,学会了,咱们自己就能对税单,再也不用怕里正多算!”
这话一出,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张老栓的妻子激动得攥紧了税单:“真的?俺们也能自己算税?”
“当然能!”灵瑶笑着点头,转身从书箱里取出一叠纸,上面印着“赋税核算公式”和“田税分档表”,“大家看——应缴赋税=(现丁数x人均丁税)+(耕地亩数x每亩田税)。咱们直隶的人均丁税是1两,田税分三档:上田每亩2两,中田1.5两,下田1两。咱们一步步算,不难。”
为了让大家听懂,灵瑶特意拿学员王二嫂家举例:“王二嫂家有2个现丁(王二和他儿子),3亩中田。按公式算,丁税是2x1=2两,田税是3x1.5=4.5两,总共该缴6.5两。要是里正按上田算田税,就成了3x2=6两,总共8.5两,这就多算了2两——咱们学会了,就能一眼看出错在哪。”
王二嫂坐在台下,听得眼睛发亮。她家正好是2个现丁、3亩中田,去年里正算的是8.5两,当时她觉得贵,却不知道怎么反驳,此刻一听,心里顿时有了底。
接下来的半个月,赋税核算课成了学堂最热门的课程。灵瑶和女先生们不用空泛的理论,全用学员们自家的情况当例子:张家有1丁2亩下田,该缴多少;李家有3丁5亩中田,怎么算才对。学员们拿着自家的丁口册和耕地记录,一笔一划在纸上算,算对了就欢呼,算错了就互相请教,教室里满是认真的劲儿。
王二嫂学得格外用心。她把灵瑶写的公式抄在粗纸上,贴在自家墙上,每天起床都念几遍;晚上吃完饭,就拿着里正给的旧税单,在油灯下反复算。这日算到第三遍,她终于确定——里正把她家的3亩中田,全按上田算,多收了2两银子!
“当家的!你快来看!”王二嫂拿着税单和自己算的账,跑到正在编竹筐的王二面前,“俺们去年多缴了2两税!里正把中田算成了上田,俺们被骗了!”
王二凑过来一看,见妻子写的账清清楚楚:“丁税2两,中田田税4.5两,共6.5两;里正算的是丁税2两,上田田税6两,共8.5两——真多了2两!”
夫妻俩又找邻居李婶核对——李婶家也是中田,去年按1.5两每亩算的税。确认无误后,王二嫂揣着自己算的账和税单,直奔县衙找核查官。
负责东城的核查官正是之前的赵德海,他见王二嫂来申诉,连忙接过她递来的账:“王嫂子,您慢慢说,怎么回事?”
“赵大人,俺家去年多缴了2两税!”王二嫂指着账上的数字,“俺在学堂学了赋税核算,俺家2个现丁、3亩中田,该缴6.5两,可里正按上田算,收了俺8.5两!您看这税单,还有俺算的账,李婶也能作证!”
赵德海立刻带着衙役去王二嫂家的田里实地丈量,又对照去年的耕地记录——果然是3亩中田,里正为了多收税,故意按上田上报。他当即找到里正,拿出《民册核查手册》,指着“田税分档需实地核验”的条款:“你多算王二嫂家的税,按规矩,得把多收的2两退回去,再罚你半个月俸禄!”
里正见证据确凿,再也不敢狡辩,连忙回家取了2两银子,还给王二嫂:“王嫂子,是俺糊涂,不该多算你的税,你别往心里去。”
王二嫂接过银子,手都在抖——这2两银子,够买两石米,够全家吃一个月。她拿着银子,第一时间跑回学堂,对着灵瑶和其他学员大声说:“俺们的税追回来了!2两银子!都是靠学堂教的核算方法,俺自己算出来的!”
学员们都围了过来,看着她手里的银子,又惊又喜。张老栓的妻子连忙问:“王二嫂,你是咋跟里正说的?他就肯退了?”
“俺把俺算的账和税单都给赵大人看了,赵大人去田里量了,确认是中田,里正没法抵赖!”王二嫂笑着说,“以前俺们不识字、不会算,只能任由里正骗;现在俺们识了字、会算了,就能自己护着自家的银子了!”
这事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东城的大街小巷。胡同里的百姓听说王二嫂靠学堂教的本事追回了多缴的税,都动了心——不仅能识字,还能算账防骗,这样的学堂,谁不想去?
第二天一早,东城学堂门口就排起了长队。有带着女儿来的妇人,有想给家里算账的姑娘,还有从西城、北城特意赶来的百姓。负责报名的女先生忙得手都酸了,名册上的名字一页页往下写,到了傍晚,又新增了200名学员。
灵瑶看着热闹的场景,笑着对闻咏仪说:“你看,百姓要的就是实实在在的好处。会算赋税,能追回多缴的银子,比咱们说一百句‘学堂好’都管用。”
闻咏仪点头,手里拿着新的课程表:“我已经把‘赋税核算课’加到西城和北城学堂的课程里了,还加了‘田亩丈量实操课’,教大家用步弓量地,这样不仅能算税,还能自己量自家的田,防止里正少算亩数、少缴粮。”
“这个好!”灵瑶接过课程表,“等这三所学堂的学员都学会了,咱们就把课程推广到直隶的其他县,让更多百姓受益。到时候,‘摊丁入亩’的改革,就能真正落到每一户人家。”
而此刻的县衙里,赵德海正把王二嫂的案例写进《核查日志》,旁边批注:“女子识字核算,助百姓防骗,实乃改革助力。”他想起之前胤珩说的“三方监督”,心里愈发明白——百姓懂了、会了,才能真正监督核查,才能让改革没有漏洞。
消息传到宫里,康熙看着灵瑶递来的“学堂成效奏报”,上面写着“首月增设赋税核算课后,报名学员增至500人,追回多缴赋税案例3起,合计5.5两”,忍不住笑着对太后说:“灵瑶这孩子,总能想到百姓最需要的事。这赋税核算课,比朕派多少核查官都管用——百姓自己会算,里正再想蒙骗,就难了。”
太后也笑了:“这才是办学堂的根本啊。哀家听说,现在京城的百姓都在说‘送女儿去学堂,能识字、会算账,还能护家’,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往后报名的人只会更多。”
孙杰府里,听到消息的孙杰坐在太师椅上,沉默了许久。谋士小心翼翼地问:“大人,现在学堂越来越火,咱们……还管吗?”
孙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管不了了。百姓都得了好处,再管,就是跟百姓作对,跟皇上的改革作对。老夫这一辈子,守着旧制,却忘了‘民生’才是根本啊。”
正月的最后一天,东城学堂的赋税核算课上,王二嫂作为“优秀学员”,给新学员们讲怎么算账、怎么申诉。她拿着自己算的账,笑着说:“姐妹们,别觉得算账难,跟着先生学,多练几遍就会了。咱们识了字、会算了,就再也不是任人欺负的睁眼瞎了!”
教室里响起阵阵掌声,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学员们认真的脸上,也落在她们笔下的账册上。灵瑶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满是希望——这500名学员,是500个“明白人”,她们会把学到的本事带回家,教给家人,教给邻居,像种子一样,在京城的土地上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守护民生的大树。
而这,只是开始。用不了多久,赋税核算课会传遍直隶,传遍全国,更多的百姓会学会算税、防骗,“摊丁入亩”的改革会因为这些“明白人”,而变得更加坚实、更加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