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早朝,太和殿内的檀香还未散尽,一场关于“水泥公路”的争论已悄然掀起。工部尚书赵岩身着从一品绯色官服,手持朝笏,出列躬身时,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语气里满是固执:“陛下,臣以为胤宸监丞所推‘水泥公路’实不可行!自古以来,修路非夯土即石板,从未有过‘砂石混泥’之法——此等未知之物,若强行推广,恐用料靡费、工期迁延,最终劳民伤财,反误了民生大事!”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赵岩在工部任职二十余年,经手过无数水利交通工程,素来以“守古法、重实效”闻名,连康熙都要让他三分。此刻他当众反对,不少保守派大臣纷纷点头附和,有人低声议论:“赵大人说得在理,石板路虽贵,却能用百年,这‘水泥’听着就不靠谱。”
站在阶下的胤宸闻言,上前一步,蓝缎补服在一众深色官服中格外显眼。他虽只有十五岁,语气却沉稳得不像少年:“赵大人,‘古法’虽好,却有局限——夯土路雨天泥泞,石板路成本高昂,且每里需石料三千斤,运输又耗民力。臣所推水泥公路,成本比石板路低三成,工期短一半,且已在通州试修十里,臣恳请陛下恩准,带赵大人与诸位大人亲往通州查验,是非曲直,一看便知。”
康熙坐在御座上,目光扫过殿内众臣,见有人疑虑、有人好奇,便颔首道:“既如此,便依胤宸所言。今日散朝后,赵岩、周瑾之与几位工部侍郎,随胤宸去通州验路——若水泥公路当真可行,便按计划推广;若不可行,再议不迟。”
散朝后,一行人登上马车,朝着通州方向驶去。赵岩坐在车内,手里摩挲着一本泛黄的《营造法式》,时不时皱眉摇头——他自幼研习古法营造,总觉得“水泥”是旁门左道,若不是康熙发话,他根本不愿去看。胤宸坐在对面,见他神色,也不辩解,只默默拿出《通州试点施工录》,翻到“雨天测试”那一页,轻声道:“赵大人,通州上月连降三日暴雨,您看这记录,雨后路面无一处积水,驿马通行比往日快了两刻钟。”
赵岩瞥了一眼,却没接话,只淡淡道:“纸上记录不足为凭,老夫要亲眼看到才信。”
午时过后,马车抵达通州试点公路。刚下车,赵岩便愣住了——眼前的路既非黄土也非石板,而是一片均匀的青灰色,路面平整得像被水磨过,连一丝缝隙都看不见。风一吹,没有扬起半分尘土,只有运河的水汽扑面而来。几个百姓正推着独轮车运粮,车轮在路面上滚动,没有陷入泥泞的卡顿,反倒跑得飞快。
“这路……倒看着干净。”赵岩语气缓和了些,却仍带着疑虑。他走上前,弯腰用手指戳了戳路面,指尖触到的是冰凉坚硬的质地,比石板还要光滑些。“只是看着干净没用,得结实才行。”
胤宸早有准备,对身后的随从道:“把准备好的马车牵过来。”不多时,一辆装满了铁器和粮食的马车驶了过来,车辕上挂着块木牌,写着“载重五千斤”——也就是五吨。赶车的车夫是通州本地的,笑着对赵岩说:“大人您瞧好,这马车装满了,比平时运粮的车还重,之前在这路上跑了几十趟,一点事没有。”
赵岩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上前检查马车:铁器是实打实的犁铧,粮食是新收的粟米,用秤一称,果然足有五千斤。“好,那就试试。”他退到路边,抱臂站定,目光紧紧盯着车轮与路面的接触点。
车夫一声吆喝,马儿奋力拉车,车轮缓缓压在水泥公路上。起初,赵岩还屏住呼吸,生怕路面出现裂痕;可马车从路这头走到那头,又折返回来,反复碾压了三次,路面不仅没有裂痕,连凹陷的痕迹都没有,只留下几道浅浅的车轮印,用扫帚一扫便消失无踪。
“这……”赵岩脸上的固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他快步走到马车碾压过的地方,蹲下身仔细查看,手指顺着路面摸了一遍,确实光滑如初,没有丝毫松动。“这水泥……当真如此结实?”
“赵大人,这水泥不仅结实,还耐冻。”胤宸递过一块从路边取来的水泥块,“通州上月初下过霜,这水泥块在露天放了半个月,也没出现冻裂。臣还让工匠做过试验,将水泥块浸泡在水里一个月,取出后仍能承受百斤重量。”
此时,几个正在路边修水渠的工匠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老工匠笑着说:“赵大人,俺们之前也不信这水泥,可跟着监丞大人修完这十里路,俺们服了!以前修石板路,每里要二十个工匠干一个月,还得运石料;这水泥路,十五个工匠干二十天就成,省下来的人力还能去修水渠。俺们村的百姓都说,以后雨天走亲戚,再也不用穿胶鞋、扛泥腿了!”
旁边一个粮商也凑过来说:“是啊赵大人!之前俺运粮到北京,雨天得走两天,粮袋还会沾泥受潮;现在走这水泥路,一天就到,粮一点都没损耗。这路要是推广开,俺们这些做买卖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赵岩听着工匠和粮商的话,又看了看眼前平整结实的水泥公路,再想起自己之前在朝堂上的反对,脸上不禁有些发烫。他站起身,对着胤宸拱了拱手,语气里满是歉意:“胤宸监丞,是老夫固执了。这水泥公路确实优于古法,既省工又省料,还能造福百姓,老夫之前的质疑,是老夫见识浅薄了。”
胤宸连忙回礼:“赵大人言重了。您一心为了民生,臣佩服。这水泥公路能有今日的成效,也离不开工部之前在水利工程上的经验,往后推广,还需仰仗赵大人多多指点。”
赵岩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一个年轻有为的监丞!老夫不仅不反对,还要全力支持!工部库里还有不少闲置的铁器、木材,老夫回去就吩咐人调拨给你,用作修路的工具;工部的工匠,你也可随意调用,老夫还会亲自拟定‘水泥公路施工规范’,让各省都有章可循!”
夕阳西下时,一行人踏上返程的马车。赵岩坐在车内,不再翻看《营造法式》,而是接过胤宸递来的《通州试点施工录》,仔细读了起来,时不时还提笔在上面批注:“此处水泥配比,可按不同地域调整”“施工流程中,清基一步需再加一道验收”。胤宸见他如此,心里也松了口气——赵岩是工部尚书,有他支持,后续水泥公路的推广,定会少许多阻力。
回到京城后,赵岩第一时间去见康熙,将通州验路的情况详细禀报,言语间满是对水泥公路的认可:“陛下,胤宸监丞所推水泥公路,实乃民生之福!臣恳请陛下下旨,让工部全力配合胤宸监丞,加快推广进度,争取早日让全国百姓都走上平稳通畅的好路!”
康熙闻言大喜,当即下旨:“着工部与户部协同,调拨物资、工匠,协助胤宸推广水泥公路;各省巡抚需全力配合,不得推诿延误。”
旨意下达的次日,胤宸便收到了工部调拨的第一批物资——五十把铁镐、三十辆马车、二十名熟练工匠。他站在景阳宫的院子里,将这个消息告诉闻咏仪时,脸上满是振奋:“母亲,有赵大人支持,咱们的‘四步法’一定能顺利推进!今年年底,定能连接十省省会!”
闻咏仪看着儿子眼中的光芒,笑着点头:“你做得很好。守古法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为百姓办实事。赵大人能放下成见,支持新政,也是为了民生——这就是咱们推广水泥公路的意义,不仅是筑路,更是凝聚人心,让更多人一起为好日子努力。”
此时的工部衙门,赵岩正召集侍郎们开会,手里拿着胤宸的“四步法”计划,声音洪亮:“五月修‘北京-天津’‘北京-保定’两条干线,咱们工部要派最好的工匠去培训;六月推广到华北、华东,咱们要提前备好水泥配方和施工规范——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咱们得拿出十二分的力气,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窗外的阳光洒进衙门,落在赵岩手中的施工计划上,也落在他布满皱纹却满是干劲的脸上。一场关于“水泥公路”的质疑,在通州的实地验证中烟消云散;而一条连接南北、惠及万民的通途,正在胤宸的规划与赵岩的支持下,一步步从图纸走向现实,在四月的春风里,埋下了通往繁荣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