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政厅尖顶的青铜大钟发出了沉闷的钟鸣尚未散尽,城北供水厂方向已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
一座高楼的天台上,十三道黑影如雕塑般嵌在垛口后,统一的暗鸦羽色夜行衣与沥青屋顶融为一体,唯有面具上映着远处火光的幽光在黑暗中流转。
狼蛛报告,供水厂闸门已被破坏,似乎有某种毒液正在通过输水管道扩散。
魔法传导耳坠里传来女人沙哑的低语。
理查德手下的一部分骑士正在清洗贵族区街区,伤亡人数...无法统计。
伊莎贝拉微微偏头,金狮鹫面具下颌的纹路在火光中明明灭灭。
她的食指在艾伦手背上轻轻敲击。
这是她给艾伦培训时发明的暗语,三短两长代表确认目标动向。
艾伦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皮革下动脉的跳动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雀鸟。
夜莺收到。
他对着衣领别针低语,喉结在皮肤下滚动。
贵族区那边呢?红鸾她们准备好了吗?
放心。
耳坠里响起慵懒的女声。
我让那些老爷们看见的,会比地狱景象精彩十倍。不过说真的狮鹫……
红鸾突然轻笑,说道:你跟新来的小子靠这么近...是打算在天台上办告别仪式吗?
周围传来压抑的闷笑。
艾伦注意到钢甲往旁边挪了半步,这位总是扛着圣银战锤的壮汉面具后透出明显的不自在。
伊莎贝拉调节变声器的细微咔嗒声从面具后传来,随即响起的男性化低沉嗓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注意纪律,别放跑一个污秽。
艾伦能感觉到她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红鸾,做好你的事。
收到,队长。
红鸾的调笑顿时收敛。
说真的,您这变声器该换换了,跟铁匠铺的风箱似的。
艾伦强忍着笑意,低头看见伊莎贝拉的靴子正悄悄碾过他的靴尖。
这是她们刚刚培训的另一个暗号,代表事后算账。
他忽然想起前几天在暗屋,伊莎贝拉扯掉束发带时散落的银发如何铺满橡木桌面。
而现在,那些柔软的发丝正藏在坚硬的金属面具之下,和她刻意压低的声线一样充满矛盾。
钢甲。
伊莎贝拉用那副男性化声线继续发号施令,说道:
报告你的圣银弹丸余量。
还剩十七发,队长。
壮汉瓮声瓮气地回答。
不过...您真的不用离夜莺太近…我有点不自在。
面具后的伊莎贝拉明显僵了一下。
艾伦赶紧上前半步挡在两人之间,对着衣领传音别针说道:狮鹫刚才在检查我的腰带,圣水炸弹的保险栓有点松动。
他反手摸到伊莎贝拉腰间的扣腰,故意将金属搭扣弄得叮当作响。
现在已经处理好了,首领。
很好。
变声器过滤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波动,但艾伦能感觉到她藏在夜行衣下的肩膀正微微颤抖。
远处街道上,被怨灵之尘污染的骑士们开始发出非人的嘶吼,那些曾经挺拔的皇家银狼骑士如今双眼翻白,盔甲缝隙渗出黑色粘液。
突然,东南方向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艾伦看见贵族区上空腾起巨大的绿色烟柱,那是红鸾的幻术核心被触发的标志。
骨传导耳机里瞬间炸开各种声音——钢甲的怒吼、鬼狐的惊呼、还有某种非人的咆哮正从街道尽头逼近。
理查德失控了!
狼蛛尖叫道:怨灵之尘和他的圣痕产生共鸣,他在吸收死者灵魂!
伊莎贝拉猛地站直身体,右手按在背后的长剑剑柄上。
艾伦听见她调节变声器,当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比之前更高亢尖锐,带着明显的怒意。
天启小队,行动!
几道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跃出天台。
艾伦紧随伊莎贝拉冲下旋转楼梯,夜行衣下摆扫过积灰的台阶。
当他们抵达街道时,眼前的景象让众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被怨灵之尘污染的骑士们皮肤呈现出腐败的青紫色,曾经象征荣耀的银狼纹章现在爬满黑色藤蔓状的诅咒印记。
理查德面目狰狞扭曲,带着吃人的目光站在供水厂大门前,圣银铠甲崩裂的缝隙里渗出粘稠的黑雾,手中长剑正滴着融化的内脏。
以圣光之名!净化污秽!
伊莎贝拉的男性化嗓音响彻街道,长剑出鞘时迸发的圣光让艾伦眯起眼睛。
理查德·坎普,你因滥用死灵秘法、屠戮平民、亵渎神圣的骑士荣誉,被判处异端极刑!
理查德缓缓转头,曾经湛蓝的眼眸如今只剩下两个漆黑的空洞,却带着一股吃人的光。
他举起长剑指向伊莎贝拉,被污染的圣言从喉咙里挤出。
异端...你们才是异端...
当圣银剑锋与诅咒长剑碰撞的瞬间,艾伦用魔法触发了圣水炸弹的机关。
银蓝色的火焰在骑士团中炸开,被净化的怨灵发出凄厉的哀嚎。
混战中,伊莎贝拉的金狮鹫面具被击飞,瀑布般的银发在血光中扬起,变声器从她衣领间滚落。
女...女人?
垂死的骑士喃喃道,圣银铠甲在他身下逐渐失去光泽。
钢甲手中的战锤落地,面具后的眼睛瞪得溜圆。
伊莎贝拉没有理会,她的剑锋精准地挑断理查德的手筋,趁对方跪地的瞬间,将一枚圣徽按在他眉心。
金色的符文在骑士团长额头燃烧时,艾伦听见一旁红鸾的倒抽气声。
所以...之前那个风箱嗓子的首领...和夜莺你这小子卿卿我我的...是个女的?!
异端裁判所的小队不光是教廷人员,还吸收了各界的能人异士,为了保密和尊重隐私,成员遮面以代号互称,不知道同僚是谁。
任务完成。
伊莎贝拉抹了把脸上的血污,重新戴上面具和变声器。
她走到艾伦身边时突然踮脚,用沾着圣水的手指在他面具上画了个十字,这次是清亮的女声。
现在,该去拿我们真正想要的东西了。
她贴近艾伦耳边,温热的气息带着硝烟味。
还有,回去再跟你算账,竟敢让全队以为我有断袖之癖。
回头看了眼钢甲和红鸾,吩咐不要说出去首领是女的。
不远处的皇宫传来帝国近卫军的号角声。
艾伦望着皇宫方向泛起的鱼肚白,忽然明白为什么红鸾的调笑会让铁甲那么不自在。
在所有人眼里,那个用男性声线发号施令的狮鹫队长,正和新来的夜莺在天台上进行某种亲密接触。
走吧,夜莺。
伊莎贝拉将面具别回腰间,银发在晨风里猎猎作响。
告解室的钟声,该敲响了。
“我说,你为什么把夜莺名字给我,一看就让人觉得是个娘们似的。”
“哼,我喜欢这么叫你,管得着吗?”
“好好,我没意见。”
有种两口子调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