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空气像是被那只死鹰带来的血腥味凝固了。
那只巴掌大的漆黑木偶被扔在桌上，断翅处滋滋往外冒着黑烟，像刚从尸油缸里捞出来的死耗子，腥臭味直钻天灵盖。
“啪。”
夜祁手中的打火机蹿起火苗，照亮半张侧脸。他靠在虎皮太师椅里，军大衣松垮垮披着，左肩那朵妖冶的昙花印露在外面，跟那身杀伐气撞在一起，邪性得要命。
底下站着的七八个将领眼珠子充血，那是闻见肉味儿的饿狼。
“督军！”
一团长把帽子往桌上一摔，唾沫星子横飞：“这小日本子都骑到咱们脖子上拉屎了！什么特么的地狱，老子带两个营把长白山那个坑给他填平了！管他什么阴阳师，一炮过去都得成灰！”
“干死他丫的！”
群情激愤。
被人把战书下到眼皮子底下，这是把夜家军的脸往地上踩。
夜祁没吭声。
他站在那张巨大的作战地图前，指尖夹着半截卷烟，猩红的火光忽明忽灭。
“夜骁。”声音哑得像是砂纸磨过桌面。
“到！”
“点兵。”夜祁转过身，眼底没温度，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既然他想玩，老子就陪他玩把大的。”
“是！”夜骁转身就要往外冲。
“慢着。”
清冷冷的一声，不大，却像是冰水泼进滚油里。
瞬间炸了锅。
所有人都在看冷青璃。
她站在那堆还在冒着黑烟的木偶残渣前，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手里捏着那个被夜祁捏碎的木偶脑袋。
那是只做工极其粗糙的伪鸾鸟头颅，眼眶空洞。
“不能去那。”
冷青璃抬起头，视线越过众人，死死盯着夜祁：“那是圈套。”
夜骁愣住：“夫人，那是长白山，那王八蛋说了在那等我们……”
“他是要你们的命，去喂那张嘴。”
冷青璃指尖用力，咔嚓一声捏碎了木偶头颅。
一团黑血爆开，落在地图上的长白山位置。那一小滩黑血竟然还在蠕动，像是活物一样想往地图深处钻，发出类似咀嚼的细碎声响。
“诸位将军，这东西叫‘引信’。”
冷青璃语速极快，带着一股让人脊背发寒的笃定。
“安倍旬偷我的魂，不是为了炼化，是当钥匙。而在座各位几万人的血气，是给那东西开胃的饭前甜点。”
一团长一脸懵逼：“那他图啥？图咱们东北冷？”
“图灭世。”
冷青璃走到地图前，手指狠狠点在长白山腹地的一处空白，“这里，冷家古籍记载为‘逆妖门’。上古镇压极凶之地。”
屋顶的灯泡滋啦闪烁，光线忽明忽暗。
“下面压着饕餮。”
这两个字一出，屋里的温度骤降。
夜骁咽了口唾沫：“那个……只吃不拉的怪物？”
“真的存在。”冷青璃眼神冰冷，“一旦放出来，别说天津卫，整个北境都会变成它的食堂。你们大军压境，煞气越重，它醒得越快。到时候不是去剿匪，是去送外卖。”
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那帮嗷嗷叫着要拼命的将领们，这会儿背上全是冷汗。
如果是真刀真枪干仗，谁也不怂。但这玩意儿……超纲了。
所有人都在看夜祁。
夜祁掐灭了烟头，盯着地图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肩膀耸动，笑声透着股令人牙酸的疯劲儿。
“有点意思。”
他伸手在地图上点了点，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合着这老小子不光想动我的女人，还想把老子的地盘当自助餐厅？”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那群面色发白的将领。
“怕了？”
一团长脖子一梗：“怕个球！督军，您说咋整！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敢崩他两颗牙！”
“这就对了。”
夜祁走到冷青璃身边，一把揽住她的腰，动作霸道又自然。
“媳妇儿，你说，怎么打？”
冷青璃耳根微红，迅速调整状态，手指在地图边缘划出一道线。
“他在声东击西。‘万人坑’是幌子，真正的逆妖门在天池北坡，回音谷。”
她闭上眼，感应着那缕微弱却凄厉的妖魂波动。
“他在那等我。”
夜祁眼睛一眯，杀机毕露。
“夜骁！传令一团二团带重炮，给老子往万人坑轰！动静越大越好！只许远射，不许近战，把那老小子的注意力全吸过去！”
“明白！佯攻！”
夜祁转身，从墙上摘下那把跟随他多年的暗金战刀，“铮”的一声，寒光映亮了他眼底的暴戾。
“特战队，整备！老子亲自带队抄小路。既然他是去当钥匙的，那咱们就去给他换把锁，把那个破门给我焊死！”
冷青璃看着这个男人。
明明是凡人之躯，听到上古凶兽的消息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我也去。”
“废话。”夜祁把军帽扣在她头上，压低声音，“你是老子的导航仪。再说了，把你留在这，老子不放心。”
他凑近她耳边，热气喷洒。
“那只饕餮敢出来，我就把它剁碎了喂狗。要是那个安倍敢动你一根头发……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活阎王。”
……
风雪如刀。
长白山深处，黑得像是一口巨大的棺材。
夜骁带着大部队在远处轰隆隆开火，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而另一边，一支十几人的精锐小队如同幽灵，无声无息滑入茫茫雪原。
夜祁打头阵，一身雪地迷彩披风，脚踩战靴，在没过膝盖的积雪里如履平地。冷青璃被他护在身后，越往深处走，那种心悸感越强烈。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烂肉混合硫磺的味道。
“停。”
冷青璃突然伸手。
一片雪花落在掌心。
瞬间化开，不是水，是一抹刺目的猩红。
“血雪。”夜祁声音压得很低，战刀出鞘半寸，“看来那孙子杀了不少人。”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前方的回音谷口，立着一块高达十丈的巨大冰碑。
冰碑上没有字。
只有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张……人脸。
那些人脸被封冻在冰层里，五官扭曲，嘴巴张得巨大，像是在无声尖叫。
而在冰碑顶端。
安倍旬盘腿而坐，手里把玩着一团幽青色的火焰——那是冷青璃的鸾鸟妖魂。
看到夜祁等人，他并不意外，反而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
“夜督军，这一路，风景如何？”
声音经过山谷回音，重重叠叠，像无数鬼魂在同声说话。
夜祁没理他，只盯着那团颤抖的蓝火。
“媳妇儿，那就是你的魂？看着有点小啊。”
语气嫌弃，动作却狠。
他猛地抬刀，刀尖直指冰碑顶端。
“等着。老子这就去给你拿回来。至于这孙子……我看这块碑，挺适合给他当墓碑。”
安倍旬笑容僵住，猛地站起身，手中青火暴涨。
“狂妄的支那人！既然找死，那就见证神迹！”
他将手中的妖魂狠狠按向身下的冰碑。
“咔嚓——”
一声脆响。
巨大的冰碑从中间裂开一道缝。
一股来自远古的、带着无尽饥饿与贪婪的气息瞬间喷涌而出。
那是连光都能吞噬的黑暗。
“吼——！”
沉闷的低吼从地底深处炸开，整座长白山剧烈颤抖，雪崩轰然而下。
滚滚雪尘后，一只巨大的、长着羊身人面、眼睛长在腋下的怪物虚影，缓缓从裂缝中挤出了头。
饕餮，醒了。
那双长在腋下的眼睛死死盯着冷青璃，口水顺着獠牙滴落，将地面腐蚀出深坑。
狂风吹得人站不立，夜祁却一步没退。
他反手把战刀插进冻土，稳住身形，回头看了一眼冷青璃。
眼神里写满了两个字：别怕。
然后，他转过头，对着那足以吞天噬地的上古凶兽，竖起了一根中指。
“长得真特么丑。”
夜祁身上猛地爆发出一股肉眼可见的血色煞气，竟硬生生顶住了神兽的威压。
“今晚，老子要把你打回娘胎里去！”
话音未落，那只巨大的饕餮猛地张开巨口，一道腥臭的飓风裹挟着吸力，直冲冷青璃而去！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