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黑石岭山民之间建立的这条无声贸易通道,如同给启明峪注入了一股活泉。那些优质的皮毛被苏云小心收储,预备用于制作越冬的寒衣;珍稀药材更是被她视若珍宝,仔细处理分类,以备不时之需;而最让郑楠振奋的,无疑是那几块高品位的铁矿样本。
她几乎日夜泡在工坊里,反复测试这些新矿石的冶炼特性。“首领,这些矿石的含铁量远超我们现在的矿源!杂质也少!如果能稳定获取,不仅产量能大幅提升,炼出的铁质量也会好上很多,说不定…说不定真的能尝试打造更精良的兵器了!”她的眼中燃烧着技术突破的渴望,但也带着一丝忧虑,“只是…黑石岭那边,环境险恶,就算他们愿意交易矿石,开采和运输也是大问题。”
熊启理解她的兴奋与顾虑。“饭要一口一口吃。先利用好现有资源,加紧生产。与山民的交易,循序渐进,不可贪多,更不能激怒他们。开采之事,容后再议。”当前的首要威胁,依然来自卧牛寨和西面残存的落鹰涧匪徒。
落鹰涧那股匪徒,在得知黑风坳的同伙被启活营以极小代价全歼后,果然变得更加谨慎,甚至可以说是惊惧。他们迅速收缩了活动范围,龟缩回落鹰涧深处险要之地,加强了岗哨,摆出了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林婉儿的影卫回报,匪巢内似乎产生了一些分歧,一部分人主张立刻远遁他处,另一部分则觉得启活营下一个目标肯定是他们,不如凭借地利死守。
“他们怕了。”林婉儿分析道,“但困兽犹斗。他们现在缩回去,反而不好打了。强攻落鹰涧,地势不利,我们必然会有伤亡。”
“那就先困着他们。”熊启果断下令,“加强对其出入要道的监视和封锁,切断他们可能的外出劫掠渠道。我们要让他们变成聋子、瞎子,饿死在那个山涧里。”目前启活营的战略重心,必须放在应对卧牛寨可能的反扑上。
然而,卧牛寨孙石的反应,却比预想中更为阴沉难测。
他派来的使者不再出现,贸易要求也戛然而止。仿佛之前那些咄咄逼人的索取从未发生过。但林婉儿的影卫却探查到,卧牛寨内部的戒备等级明显提升,寨墙加固,巡逻队次数增加。更令人不安的是,有零星的消息表明,孙石的心腹曾秘密离开山寨,去向不明,并非前往黑石岭或落鹰涧方向。
“他在谋划什么?”熊启站在沙盘(由郑楠指导,用泥土和木块制作的简易地形模型)前,眉头紧锁。沙盘上,代表卧牛寨、落鹰涧、黑石岭和启明峪的木块分布其间,形势一目了然,却也暗藏玄机。
“有两种可能。”林婉儿指着沙盘分析,“其一,他见借刀杀人之计失败,黑风坳被灭,落鹰涧龟缩,自知难以单独啃下我们这块硬骨头,所以转向外部求援。其二,他在故意示弱,麻痹我们,暗中准备更阴险的手段,比如…下毒、纵火,或者收买我们内部的不稳分子。”
内部不稳!这个词让熊启心中一凛。启活营人员来源复杂,虽经初步整合,但难保没有意志不坚定或被外部诱惑打动的人。尤其是在获得丰收,又与山民展开贸易,看似“富裕”起来之后。
“加强内部巡查和人员管控。”熊启立刻对张龙赵虎下令,“尤其是粮仓、盐场、工坊和水源重地,必须由绝对可靠的人日夜看守。对新加入的人员,背景核查要更加严格。若有任何可疑言行,立即上报,宁严勿纵!”
“明白!”张龙赵虎神情肃然,他们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外部敌人明刀明枪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内部的蛀虫和暗箭。
一时间,启明峪在收获的喜悦和歼敌的振奋之后,气氛再度变得微妙起来。人们依旧劳作,但彼此之间似乎多了一份审视的目光。信任在乱世中是最珍贵的,也最容易被摧毁。
熊启感受到了这种无形的压力。他知道,必须做点什么来凝聚人心,震慑潜在的宵小。
这日,他召集了所有人在中央广场集合。阳光下,一百多双眼睛望着他,有信任,有依赖,也有细微的彷徨和猜测。
熊启没有过多废话,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静而有力:“我们离开了邺城的尸山血海,在这太行山中,用自己的双手,开辟了这片家园。我们有了粮食,有了盐,很快还会有更好的铁器,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但是,有人看不得我们过上好日子!外面的匪徒被我们打跑了,但还有更阴险的敌人,可能在暗中窥伺,想用阴谋诡计,夺走我们的一切,甚至在我们中间散播怀疑和恐惧!”
人群中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我熊启在此立誓!”他拔出腰间那柄伴随他已久的战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凡我启活营众,同心同德者,皆为我兄弟姐妹,我必带尔等觅一条活路,争一个前程!但若有吃里扒外、勾结外敌、祸乱家园者——”
刀锋猛然劈下,砍在身旁一根碗口粗的木桩上,应声而断!
“犹如此桩!绝不姑息!”
冰冷的杀意伴随着斩钉截铁的话语,清晰地传递到每一个人心中。那被斩断的木桩仿佛预示着背叛者的下场。
短暂的寂静后,张龙率先举起拳头,怒吼道:“誓死追随首领!保卫家园!” “誓死追随首领!保卫家园!”赵虎和战斗组的成员们齐声应和。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进来,最终汇成一片坚定的浪潮。疑虑被暂时压下,凝聚力在强有力的宣言和明确的底线前再次得到加强。
熊启知道,光有誓言不够,必须尽快打破卧牛寨带来的这种无形压制。他需要更准确的情报,需要知道孙石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将目光投向林婉儿。影卫的力量,需要进一步强化了。不仅是对外探查,对内监控,或许…也该尝试向那看似铁板一块的卧牛寨内部,投下一颗问路的石子。
暗流涌动之下,刀锋需更加锋利,不仅要能御外,也要能安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