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笙只是沉默地、近乎固执地回望着他。
他看着李言之,看着这个曾在他面前崩溃哭泣、充满温情、又在此刻以裁决者身份轻易碾碎他希望的男人。
千言万语,无尽的质问和翻涌的情绪堵在胸口,最终却只化作了一片冰冷的荒芜。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神里的失望浓重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向对方。
李言之的眼神依旧平静,深邃得像秋夜的寒潭。
赵云笙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乞求。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李言之一眼,仿佛要将这一刻,这个人的样子,刻进脑海里。
然后,他默默地、决绝地转过身,挺直了背脊,带着他的团队,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走廊的尽头。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却带着一股不肯弯折的倔强。
李言之依旧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极紧,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暗流。
一位与李言淳私交甚笃的星辉元老,趁四下无人,凑近李言之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李总之前特意打过招呼,对赵云笙和他的盛世……要‘格外关照’。李总监,今天……辛苦了。”
李言之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收紧,眼底瞬间结满了寒霜。
他终于明白,那微小的差距从何而来。……
赵云笙和团队一行人在等电梯。
失败的钝痛与李言之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在赵云笙脑中反复交织。
他分不清,究竟哪一样更让他感到精疲力尽。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沈杰希发来的消息,问他评审结果如何,婚礼是否能到场。
他盯着屏幕,没有回复。
就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刹那,李言之却快步追了上来。
赵云笙团队里一个年轻员工眼疾手快,带着愤懑,几乎是赌气般地死死按住了关门键,誓要将这个在评审会上给予他们致命一击的人隔绝在外。
“等等——!”
李言之情急之下,伸手去挡那正在闭合的金属门扉。
里面的员工见状,更是用力抵住按键,电梯门无情地夹住了李言之的手,发出一声闷响。
剧痛袭来,李言之脸色瞬间煞白,闷哼一声。
几乎是未经任何思考,一种混杂着愤怒与焦急的本能驱使着赵云笙,他抬手就朝那名员工的手狠狠打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电梯门因受阻而再次滑开。
李言之握着迅速红肿起来的手,疼痛让他额角渗出细汗,他望向赵云笙,哑声吐出三个字:“不是我……”
那眼神不再是评审席上的冰冷与疏离,而像一汪骤然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漾开了复杂难辨的波纹,带着一种急于辩白却又无法言尽的焦灼,直直地、紧紧地凝视着他。
这一眼,让赵云笙理智构筑的世界瞬间崩塌。
身体先于思维行动,他几乎是硬生生挤出了电梯,一把抓住李言之被夹伤的手腕。
那触目的红痕让他心头猛地一抽,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痛不痛?”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不用说肯定很痛……走,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李言之任他抓着,这么近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到赵云笙眼中的血丝,以及鬓角悄然生出的白发。
他心口一涩,轻轻地地移开了视线。
“我没事。”他低声道。
电梯里的人愣愣地看着这急转直下的一幕,直至此刻,才有人反应过来,刚才同事挨的那一巴掌,似乎……并不算冤。
赵云笙的目光原本死死胶着在那只红肿的手上,过了好几秒,他才注意到不对劲——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正戴着一枚款式简洁,却意义非凡的婚戒。
像被火焰烫到,赵云笙猛地松开了手,连退半步,声音瞬间恢复了疏离,甚至带着一丝仓皇:
“对不起……是我员工的失误。”
李言之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退缩,只是执着地、再次重复,声音更低,更沉:“不是我……今天的评审结果……”
“没关系。”赵云笙打断他,抬起眼,目光里是一片被打碎后又强行拼凑起来的平静,甚至扯出一个极淡、极苦的笑,“我倒是希望是你……”
这样,我就不会再存有一丝一毫可笑又可悲的念想。
后半句,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最后看了李言之一眼,“去医院看看吧。”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破碎的过往,彻底的失望,以及一种“事已至此,无需再言”的决绝。
然后,他不再犹豫,决然地转身,迈步进了电梯。
这次,他亲自伸手,用力按下了关门键。
只是在电梯门缓缓合拢的过程中,他始终侧着头,避开了门外那道紧紧追随的视线,不愿再与那道目光有任何交汇。
电梯开始下行,世界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只剩下沉闷的机械运行声。
失重的感觉袭来,伴随着心口那片死灰般的沉寂。
赵云笙深吸一口气,强行收敛起所有外泄的情绪,对身旁的员工低声说道:
“对不起,刚刚不小心打了你一下,无心的,真对不起了,小周。”
“没事,赵总!”小周连忙摆手,被老板这样郑重道歉弄得有些尴尬,“我只是吓了一跳而已,不疼,真的!”
赵云笙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