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抬脚，即将踏上通往那欲望神殿的台阶时——
口袋里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尖锐地响了起来！
刺耳的铃声，撕裂了皇朝酒店金碧辉煌门廊下沉寂而压迫的空气。
赵云笙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站在那雄伟得令人窒息的建筑阴影下，霓虹灯变幻的光影在他微微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勾勒出一种近乎脆弱的茫然。
他仿佛从一场沉重的梦中被强行拽醒，有些迟钝地掏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熟悉的名字：邹明辉。
“老大……” 电话那头传来邹明辉兴奋得几乎要破音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毫无阴霾的活力，“这次我立大功啦！您可得好好犒劳犒劳我！”
“何事？！” 赵云笙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老大？” 邹明辉敏锐地捕捉到了异样，声音里的兴奋瞬间掺入一丝真切的焦急，“您声音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又喝多了？您在哪？我马上去接您！” 那语气，像极了护主心切的小兽。
“不用。” 赵云笙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喉间的滞涩，“无碍。只是……有点累。说吧，发生什么好事了？” 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邹明辉的注意力立刻被巨大的喜悦拉回，开心得像个考了满分急于炫耀的孩子：“哈哈！老大！您绝对想不到！天大的惊喜！您还记得咱们年初定的那个‘不可能的任务’吗？突破一亿营业额！”
他激动地拔高音调，“鸿胜！鸿胜那个项目！我啃下来了！他们通知我们明天上午十点去签合同！老大！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加上这笔预付款，咱们今年的总盘子，稳稳当当突破一个亿了！一个亿啊老大！我牛不牛？！您就说我牛不牛？！”
邹明辉兴奋的话语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赵云笙紧绷的心弦上。
巨大的、意料之外的狂喜如同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击着他冰冷的心脏。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很棒……” 赵云笙轻轻笑了出来，那笑容短暂地驱散了他脸上的阴霾，带着由衷的赞许和一丝如释重负，“小辉，干得……非常漂亮！” 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
“那……” 邹明辉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嘿嘿笑着，“年底奖金……能不能多发那么一点点？这不快过年了嘛，我想……想买辆车！”
赵云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爽快地应承：“好，没问题！”
“谢谢老大！老大万岁！” 邹明辉的欢呼声几乎要冲破听筒，那纯粹的、充满干劲的快乐，隔着遥远的距离，也清晰地传递了过来，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
电话挂断。
四周瞬间又只剩下皇朝酒店门廊下奢靡的寂静和呼啸的寒风。
赵云笙低头，再次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九点四十分。
仅仅过去了二十分钟。
邹明辉带来的巨大转机，如同一剂强心针，暂时驱散了盘踞心头的浓重绝望。
然而，那近在咫尺的皇朝酒店，那代表着五十亿“云山秘境”和星辉地产长期合作的、充满毒性的“浮木”，其诱惑力并未因此消散。
它依旧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仿佛在低语：一个亿只是苟延残喘，五十亿才是真正的未来……
短暂的希望，并未改变深渊的引力。
或许……这短暂的喘息，反而让那“捷径”显得更加诱人？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短暂的亮光已被更深的疲惫和某种近乎认命的麻木所取代。
没有过多的犹豫，或者说，那份深植于骨髓的疲惫和对“更大可能”的惯性追逐，压倒了一切。
他迈开脚步，不再看那璀璨却冰冷的霓虹，不再感受那刺骨的寒风，身影决绝地融入了皇朝国际大酒店那金碧辉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影的旋转门之中。
赵云笙一步一步，踏着皇朝酒店走廊上厚实绵软的猩红地毯。
昏黄的壁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将那份孤注一掷的疲惫勾勒得更加深刻。
他停驻在一扇紧闭的、厚重的房门前。金色的门牌号在幽光中清晰刺目：V2088。
他站定，像一尊凝固的雕塑，久久不动。
时间仿佛在此刻被无限拉长，空气凝滞得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也许只过了几秒，也许过了一个世纪。
“咔嚓——”
门锁轻响，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林泽安穿着一身雪白的浴袍，头发微湿，带着沐浴后的慵懒与水汽。
他没有任何言语，眼神灼热如火，一把拽住赵云笙的手腕，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猛地拉进房间！
厚重的房门在身后无声合拢，瞬间将外界的喧嚣与光亮彻底隔绝。
套房内光线极其昏暗，厚厚的遮光帘隔绝了一切。
只有角落几盏朦胧暧昧的气氛灯，散发着暧昧不明的橘黄光晕，将空气都染上情欲的色彩。
两人的呼吸在骤然安静的室内清晰可闻，瞬间缠绕在一起。
林泽安反手就将赵云笙抵在冰凉的门板上，滚烫的气息带着侵略性扑面而来，低沉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占有欲：
“赵总，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那声刻意加重的“赵总”，像带着电流的羽毛，瞬间点燃了林泽安小腹深处压抑已久的灼热——
果然，这个带着权力距离的称呼，远比直呼其名更让他兴奋。
赵云笙的手无声地抬起，精准地抓住了林泽安撑在自己脸侧的手腕。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惯于握笔绘图的手。此刻，它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稍一用力，强硬地将林泽安的手从自己面前移开。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宣告：
“我想，你应该没忘记吧？是我……在上位。”
林泽安的目光顺着那只手滑向赵云笙的手腕，再看向那只牢牢钳制自己的、指节泛白的手。
喉结极其细微地滚动了一下，无声地咽下翻涌的欲望。
他抬眸迎上赵云笙深邃的眼，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带着臣服意味的弧度：
“我对赵总在上位……毫无异议。” 他的声音染上沙哑，“毕竟，赵总身体强悍，耐力惊人……那滋味，我从未忘记。”
“看样子，” 赵云笙的目光扫过他浴袍下若隐若现的躯体，“你已经准备好了？”
“不止……” 林泽安低笑，带着刻意的引诱，“我还特意……放松了自己。焦急地等待着……”
赵云笙猛地推开他，径直走向衣架，动作近乎机械地将臂弯里的大衣挂好，又像完成某种告别仪式般。
接着，他开始一件件脱下束缚——西装外套、西裤、挺括的衬衫……动作不疾不徐。
身后，那道火辣辣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紧紧贴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冰冷、危险，又充满贪婪的审视。
赵云笙没有回头。
当最后一颗衬衫纽扣解开，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雾气氤氲的浴室。
修长紧实的双腿，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背部线条，紧窄的腰身和饱满的臀部……每一寸肌肤都在昏暗中散发着无声的诱惑。
林泽安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黏在那具走向浴室的、堪称完美的躯体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浴袍包裹着的身体，忍耐……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浴室里，温热的水流自头顶的花洒倾泻而下。
赵云笙双手撑着冰冷的瓷砖墙壁，任由水流冲刷过紧绷的背脊。
水珠顺着他流畅的肌肉线条滚落，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轮廓。
腹肌壁垒分明，却不过分虬结，恰到好处地彰显着男性的阳刚之美。
蒸腾的热气很快包裹了他，珍珠般光泽的皮肤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仿佛也沾染上了一层情欲的薄纱。
当他走出浴室，同样穿着一件白色浴袍时，英俊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水珠顺着他利落的短发滴落。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
床上等待已久的人已如猎豹般弹起！林泽安一把将他拽倒，赵云笙猝不及防，整个人重重地压在了林泽安身上！
林泽安的气息粗重紊乱，动作带着急不可耐的粗暴，一把扯开赵云笙浴袍的系带！
胸膛袒露，肌肤相贴，滚烫的温度瞬间点燃！
他喘息着，声音嘶哑：“不需要温柔！不需要前戏！直接来……我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快要疯了！”
“但我还不行……” 赵云笙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冷静，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林泽安后脑的头发，将他狠狠拉向自己，“你帮我……让它准备好。”
林泽安被迫抬眸，撞进赵云笙深不见底的眼瞳里，那里面没有一丝情欲，也有一片冰冷的暗涌。
他反而笑了，带着一丝扭曲的兴奋：“哈……你……好像在拿我泄愤啊？无所谓！我对你这副样子……很满意！”
他说着，身体像蛇一样贴上来，手指抚上他紧实的胸膛，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
“那就让我来好好‘侍候’赵总……长夜漫漫，你要给我无数次……深入骨髓的、让我彻底沦陷的……快乐！”
“少废话！” 赵云笙的指尖猛地用力，迫使林泽安抬起头，林泽安便亲到了他。
“你如果不到我明天下不了床，我可不饶你……”
林泽安实质性亲到他时，赵云笙忽然打了个冷颤，一个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深处炸响：
“不要。”
——是李言之的声音！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记忆中那句荒谬的提问“我当牛郎够格吗”？李言之说“不要”……
赵云笙猛地一把推开林泽安，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林泽安被推得倒在床上，一脸错愕与愠怒：“干什么？！”
赵云笙呆立在原地，浴袍松散地挂在身上，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这和当初想去九号公馆猎艳有什么不同？都是交易，都是释放！他甚至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但是……李言之说“不要”。
明明自己都痛苦到绝望了，却骗他说会放下……仅仅是为了不让他有负担。
就算无法回应他的心意……但这件事……真的不想让他失望。
一股强烈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抗拒感席卷了他。
他猛地将松散的浴袍紧紧拉拢，迅速系好腰带，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和清醒：
“抱歉，” 他直视着林泽安惊怒交加的眼睛，“我做不了了。”
“你他妈发什么神经？！” 林泽安的音量陡然拔高，他猛地从床上坐起，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负责点火而不灭火？赵云笙！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你不懂？！”
赵云笙无奈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平静却坚定：“有个人……很喜欢我。虽然我回应不了他的心意，但就在这一刻，我不想辜负……他对我那份纯粹的信任。”
“信任？！” 林泽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站起身，浴袍下的身躯因为愤怒而紧绷，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砸下：
“赵云笙！你可给我想清楚了！你的盛世！你的未来！就在你这一念之间！李氏集团‘云山秘境’五十亿的项目，设计费就够你吃半辈子！那是盛世穷尽一生也爬不到的高度！还有星辉地产的长期战略合作！你……真的要走出这扇门吗？！走出去了，这些……可就都没了！”
赵云笙的背影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这些巨大的诱惑和沉重的代价，他早已在走进这个房间前就反复权衡、抉择过。所以他才站在了这里。
但此刻，这一切……好像突然都没那么重要了。
因为李言之说“不要”，无论如何，也想在他面前抬头做人。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片近乎悲悯的平静：
“我还没到山穷水尽……” 他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李氏集团的项目，我会凭本事去争取。星辉地产的合作，我也会按我的方式去敲门。你要阻挡，尽管放马过来。”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诚恳的歉意，“抱歉，今晚这事，是我考虑不周。浪费了你的时间。”
他甚至没有换下那身浴袍，径直走向衣架，一把扯下那件黑色大衣，胡乱地套在身上。
然后抓起自己散落在沙发上的衬衫和西装，头也不回地拉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脚步急促，带着一种逃离般的决绝，仿佛多待一秒，那巨大的诱惑就会将他重新拖回深渊。
夜幕下的江市，依旧灯火辉煌，车水马龙。
赵云笙无比落拓地走在喧嚣的人群中。
他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狼狈地贴在额前。
黑色的大衣领口敞开着，露出里面刺眼的白色浴袍领子，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在寒风中若隐若现。
整个人看起来，活脱脱像是一个刚从别人床上被抓奸、仓惶逃跑的野男人……
实际上，也相差无几了。
他失魂落魄地找到自己的车，拉开车门钻进去，“砰”地一声将外面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彻底隔绝。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他身心俱疲地重重靠进驾驶座，巨大的茫然和疲惫席卷而来。
他不知道今夜的选择是对是错，不知道将来是否会为错失这唾手可得的“捷径”而悔恨终生——
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默默地呆坐着，如同一尊被遗忘的雕像，在冰冷的黑暗中任由时间流逝。
许久，许久……
直到麻木的手指恢复了一点知觉，他才哆嗦着摸出烟盒，点燃了一支烟。
辛辣的尼古丁猛烈地冲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却也稍稍驱散了脑中那片混沌的迷雾。
一支，又一支……
直到第三支烟的烟蒂被狠狠摁熄在烟灰缸里，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他疲惫却异常清晰的眼睛。
他划开通讯录，找到那个沉寂了许久的头像——李言之。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敲下了一行字：
李言之，知道吗？你就是个散财童子……没一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