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里的空气裹着潮湿的土腥味，傅聿深从背包侧袋摸出应急手电，按下开关的瞬间，一道光柱刺破黑暗，正好照在裴星冉渗血的额角上。
“别动。”他声音发紧，从背包里翻出医疗包——还是裴星冉上次给他备的，碘伏棉片的包装上还印着她画的小太阳。傅聿深捏着棉片的手指顿了顿，轻轻按在她伤口上时，动作放得比平时拆精密零件还轻。
裴星冉没躲，只是突然“嘶”了一声，指尖不受控制地攥住傅聿深的手腕。她眼前猛地炸开一片白光，无数细碎的声音钻进耳朵：有哭嚎，有怒骂，还有隔着屏幕传来的绝望嘶吼，像成千上万根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怎么了？弄疼你了？”傅聿深立刻撤开手，手电光晃过她的脸，看见她瞳孔涣散，脸色白得像纸，“星星？说话！”
裴星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那些声音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冰冷的数据流“滋滋”声——是她的情绪价值系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启动了，正疯狂吸收着不知来源的情绪碎片。她能清晰地分辨出，有一半是普通人的焦虑烦躁，另一半却带着浓烈的恶意，像毒蛇似的往她意识里钻。
“系统……关不掉。”她终于挤出几个字，身体晃了晃，往傅聿深怀里倒去。傅聿深伸手接住她，只觉得怀中人像块冰，浑身都在发抖。
就在这时，暗道深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福伯举着另一支手电跑过来，满脸急色：“先生！不好了！家里的网络全断了，监控也被黑了，张助理说……是共济会的人干的，他们在查咱们的位置！”
“这群杂碎！”傅聿深低骂一声，刚想把裴星冉扶到旁边的石台上，就被她死死拽住胳膊。裴星冉的眼睛终于聚焦，却透着股骇人的红血丝。
“不是查位置。”她语速极快，指尖在傅聿深手机屏幕上划过——屏幕漆黑一片，连信号格都消失了，“他们在发起数据攻击，目标是……我的系统。”
傅聿深还没反应过来，裴星冉已经撑着他的胳膊站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黑色终端——上次她说是“随身U盘”，现在才看清侧面刻着极小的芯片纹路。裴星冉按下终端上的按钮，屏幕亮起的瞬间，密密麻麻的代码疯狂滚动，颜色从绿转红，最后直接跳成刺眼的警告弹窗。
“他们想趁我系统不稳定的时候入侵。”裴星冉的手指在屏幕上翻飞，速度快得出现残影，“但他们不知道，我的系统靠情绪驱动，他们带过来的数据流里，全是情绪碎片——”
话没说完，她突然闷哼一声，身子往前一倾，额头撞在傅聿深肩膀上。终端“啪”地掉在地上，屏幕上的代码突然开始反向流动，夹杂着无数彩色的光点——那是情绪碎片具象化的样子，红的是愤怒，蓝的是悲伤，黑的是恶意。
“星星！”傅聿深弯腰去捡终端，刚碰到机身就被电得麻了一下。他抬头看向裴星冉，发现她闭着眼睛，眉头拧成疙瘩，嘴角却勾起抹诡异的笑，“我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谁的声音？”傅聿深心头一紧，福伯已经识趣地退到几步外，警惕地盯着身后的黑暗。
“攻击我的人。”裴星冉的声音忽高忽低，像在模仿两个人说话，“左边那个在骂老板扣工资，右边那个……在想怎么把我抓回去做实验。”她突然睁开眼，眼神清明得可怕，“他们在城郊的废弃工厂，用的是匿名服务器，但我抓到他们的情绪波动轨迹了！”
傅聿深刚要说话，终端突然发出“滴”的一声轻响，屏幕上跳出一行绿色代码：【情绪碎片过载，系统自动升级中——】。裴星冉的身体晃了晃，这次是傅聿深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升级需要多久？”他抱着她往暗道深处走，脚步没停，手电光扫过前方的岔路口——左边是通往安全屋的路，右边通往废弃教堂，也就是清漪藏证据的地方。
“不知道。”裴星冉靠在他怀里，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委屈，“但我能感觉到，升级完就能直接定位共济会的核心数据库。阿深，清漪的证据可能不止藏在教堂，他们的服务器里肯定有更详细的记录。”
傅聿深脚步顿在岔路口。左边安全，能等裴星冉系统稳定；右边危险，随时可能遇到共济会的人，但能同时拿到证据和打击敌人。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裴星冉，她正睁着眼睛看他，眼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信任。
“走右边。”傅聿深咬牙做了决定，刚迈出一步，身后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暗道入口的石壁塌了一大块，烟尘顺着风灌进来，呛得人直咳嗽。
“他们炸塌了入口！”福伯捂着嘴咳嗽，“先生，现在只能往前走了！”
傅聿深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怀里的裴星冉突然抓住他的衣领，把脸埋进他颈窝：“阿深，有很多负面情绪涌进来，我有点撑不住。”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个女人在哭，说她的孩子被共济会抓去做实验了……还有清漪的情绪，她死前很害怕，但她在想怎么把证据藏好……”
傅聿深的身体僵住了。他能感受到裴星冉传递过来的恐惧和绝望，那是苏清漪的情绪碎片，通过数据流被系统吸收，再传递到他这里。他抬手摸了摸裴星冉的头发，声音温柔得不像他自己：“别怕，我在。把那些负面情绪传给我，我们一起扛。”
裴星冉猛地抬头，眼里闪着泪光：“会伤到你的！”
“上次你都能帮我扛住愤怒，这次换我。”傅聿深停下脚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共享情绪，不是单向的。”
裴星冉咬了咬嘴唇，终于点了点头。傅聿深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涌进心里，比他自己得知真相时更甚——那是清漪坠海前的感受，冰冷的海水裹着她，耳边是杀手的狞笑，手里却死死攥着藏证据的钥匙。他忍不住抱紧了裴星冉，声音发颤：“清漪，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快看！前面有光！”福伯突然大喊。傅聿深抬头，果然看见前方不远处有微弱的光线透进来，还夹杂着说话声。
他立刻捂住裴星冉的嘴，抱着她躲到旁边的石柱后，福伯也赶紧藏了起来。手电光被他关掉，黑暗中，只有那些说话声越来越清晰。
“老大，教堂里什么都没有，是不是傅聿深已经拿走了？”一个粗嗓门的声音问。
“不可能，我们接到消息时他还在书房。”另一个声音更沉稳，带着股阴狠，“再搜一遍，尤其是祭坛下面，苏清漪当年就是在这儿画的画。对了，技术部那边怎么样了？抓住那个能共享情绪的女人没有？”
“还没有，那女人的系统太邪门了，居然能吸收我们的情绪反过来攻击我们，技术部的人都快被逼疯了。”
傅聿深的手猛地攥紧，指甲嵌进掌心。他怀里的裴星冉突然动了动，轻轻拽了拽他的衣领，用口型说：“系统升级好了。”
傅聿深眼睛一亮，刚要动作，就听见那个沉稳的声音又说：“对了，总部传来消息，要是抓不到人，就把教堂炸了，不能留任何痕迹。倒计时十分钟。”
“十分钟？”傅聿深心里一沉，看了眼裴星冉，她立刻明白了，从他怀里滑下来，捡起地上的终端，指尖在屏幕上一点。不远处的教堂里突然传来“滋啦”一声，接着是粗嗓门的尖叫：“老大！设备全坏了！屏幕上全是乱码！”
“是我干的。”裴星冉拉着傅聿深往光线处跑，“我瘫痪了他们的通讯设备，但只能撑五分钟！”
三人冲出暗道，正好落在教堂的侧门后。傅聿深一眼就看见祭坛旁边站着四个黑衣男人，手里都拿着枪。他抄起旁边的一根断木，猛地砸向离得最近的男人后脑勺，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有人入侵！”剩下的三个男人立刻转身，枪口对准了傅聿深。裴星冉反应极快，抓起终端砸向为首的男人，终端正好砸在他的额头上，趁他愣神的瞬间，傅聿深已经冲了过去，一拳砸在他的鼻梁上。
“祭坛下面！”裴星冉大喊着，躲过旁边男人的攻击，抬脚踹在他的膝盖上。她能通过系统感受到清漪的情绪残留，就在祭坛下面——那是种安心的、带着希望的情绪。
傅聿深听到喊声，一把推开为首的男人，冲到祭坛前。他记得小时候清漪说过，祭坛下面有个暗格，开关在圣母像的手里。他伸手去掰圣母像的手指，果然听到“咔嗒”一声轻响，祭坛的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找到证据了！”傅聿深刚要弯腰去拿洞口里的铁盒，就感觉身后一阵风袭来。他下意识地回头，看见那个为首的男人举着枪对准了裴星冉，而裴星冉正全神贯注地干扰另一个男人的动作，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危险。
“小心！”傅聿深嘶吼着，扑过去把裴星冉推开。子弹“噗”的一声打在他的肩膀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闷哼一声，反手抓住男人的手腕，用力一拧，手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阿深！”裴星冉目眦欲裂，系统瞬间爆发，一股强烈的情绪冲击波扩散开来，剩下的两个男人捂着头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她冲过去抱住傅聿深，看着他肩膀上不断涌出的鲜血，声音都在发抖，“你怎么样？坚持住！”
“没事，小伤。”傅聿深咧嘴笑了笑，从洞口里拿出铁盒，塞进裴星冉怀里，“证据拿到了，我们走！”
福伯已经解决了最后一个男人，跑过来扶着傅聿深：“先生，后门有车！”
三人刚跑出教堂，身后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教堂的屋顶塌了下来，烟尘弥漫。裴星冉回头看了一眼，心里一阵后怕——再晚几秒钟，他们就被埋在里面了。
车上，裴星冉一边给傅聿深包扎伤口，一边看着终端上的数据。铁盒里的U盘插进去后，无数加密文件跳了出来，还有一段苏清漪的视频。
视频里的苏清漪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阿深，如果你看到这段视频，说明我已经不在了。U盘里是共济会走私文物的完整记录，还有他们用活人做实验的证据。别相信任何人，包括……”
视频突然卡了一下，画面变成了雪花。裴星冉皱起眉头，反复调试终端，都无法恢复后面的内容。傅聿深靠在椅背上，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开口：“她想说别相信谁？”
裴星冉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她心里一沉，刚才吸收的情绪碎片里，有一段模糊的记忆——苏清漪死前，见过一个穿着管家服的人。她看向驾驶座上的福伯，福伯正好通过后视镜看过来，眼神复杂。
“我不知道。”裴星冉避开傅聿深的目光，指尖在终端上滑动，“但我能肯定，共济会的核心成员里，有我们认识的人。”她顿了顿，调出一张截图给傅聿深看，“而且，他们下次的目标，是城郊的孤儿院，那里有当年实验的幸存者。”
傅聿深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抓住裴星冉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不管是谁，不管他们要干什么，我们都一起扛。”
裴星冉点了点头，心里却泛起一丝不安。她的系统还在吸收着周围的情绪碎片，其中有一股熟悉的恶意，就在不远处——有人在跟踪他们，而且，这个人的情绪波动，她很熟悉。
她悄悄看向窗外，夜色中，一辆黑色的轿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人，但裴星冉能清晰地感受到，车里的人正盯着她，眼神里的恶意，像毒蛇似的缠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