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站的嗡鸣突然拔高了三个调门，像被琴弦勒断的鹤唳。
沈辰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是他前世做化学实验时，闻到氯气泄漏前的本能预警——危险，比浓硫酸泼在皮肤上更灼人的危险。
镜无尘的轮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原本半透明的光影里渗出金属质感的纹路，那些纹路像被腐蚀液蚀刻出的方程式，每个符号都在喷吐幽蓝火焰。风险评估值突破临界。他的声音不再是机械的冷，而是带着某种程序崩溃前的尖锐，启动法则审判。
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每道裂痕里都涌出黑雾，黑雾触碰到沈辰的衣角便发出的灼响。
岳雪儿的手指在他掌心骤然收紧，她的预知影像在眼前炸开：三息后黑雾会裹住他的脚踝，五息后侵蚀心脏，七息后——她猛地拽着沈辰侧身翻滚，一道暗金色光束擦着他左肩划过，在墙上烧出焦黑的窟窿。
是意识同化光束。岳雪儿的声音发颤，额角已经渗出冷汗。
她的预知能力从未如此清晰过，那些未来碎片像被快进的影片：光束里裹着无数意识残片，是前731次实验中被清除的，他们的不甘、恐惧、绝望正化作尖刺，要扎进沈辰的识海。
沈辰的指甲掐进掌心，疼意让他的思维反而更清晰。
他望着镜无尘核心处跳动的红色警报，突然想起前世实验室里的安全系统——当反应釜压力超标时，系统会自动启动泄压阀。
而这里的法则审判，不过是高维观测者的泄压阀罢了。
雪儿，你先走。他低声说，手指却悄悄攥紧了袖中的星核。
星核里的化学纹路在发烫，那是他用三个月时间，将元素周期表刻进灵核的成果。
不行。岳雪儿的预知里没有自己离开的画面，所有分支都以沈辰的死亡为终点。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快速结印，腰间的符袋突然炸开一抹银光——那是她昨夜刚炼制的时律符箓，以月长石为引，刻着36道时间延缓阵纹。
符箓在半空碎裂成星屑，观测站的坍缩突然慢了下来。
沈辰看见黑雾的蔓延速度减到原来的十分之一，镜无尘的光束也变得像凝固的蜂蜜。
岳雪儿的嘴唇瞬间惨白，她的灵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连指尖都泛起青灰。
撑住。沈辰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切。
他能感觉到，时律符箓在透支岳雪儿的寿元。
但下一秒，他的目光就被镜无尘核心处的法则链吸引——那些链上的符号，分明是他研究了半年的反应速率公式的变形。
变量扰动阵！他突然低喝，右手在虚空中划出金色纹路。
这是他结合化学平衡移动原理创造的阵法，通过扰动周围元素的浓度，改变法则运行的轨迹。
地面的裂痕里立刻涌出大量火灵，水灵力则从天花板的水晶柱中倾泻而下，两种灵力在半空碰撞，炸出刺目的彩虹。
镜无尘的轮廓剧烈摇晃，核心处的警报声变成了刺耳的蜂鸣。逆轨推演模型！沈辰的额头青筋暴起，他的识海里同时展开三个光团，每个光团都代表一种突围路径。
第一个光团是顺着同化光束融入观测站，代价是失去自我意识；第二个是启动时律符箓硬撑到观测站自毁，代价是岳雪儿的命；第三个——他盯着第三个光团里扭曲的空间裂缝，那里面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紫色闪电。
选第三个。岳雪儿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她的预知里，第三个路径虽然危险，但有37%的成功率。
更重要的是，那个裂缝尽头，有沈辰眼中从未有过的光。
沈辰深吸一口气，将星核按在胸前。
星核的热度穿透衣襟，在他心口烙下暗红印记。这是你逼我的。他对着镜无尘笑了，笑容里带着前世在实验室破解世界性难题时的疯狂，我沈辰，从不做被观测的变量。
星核突然爆出刺目的白光，沈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撕裂——那是他用灵力养了三年的灵脉，此刻正化作燃料，注入星核的化学纹路中。
观测站的法则链开始断裂，每断一根，镜无尘的轮廓就淡一分。你已触犯高维法则。镜无尘的声音终于有了情绪，是震惊，是愤怒，更是某种无奈的惋惜，将永远失去庇护。
庇护？沈辰的声音被空间撕裂的轰鸣吞没，我要的从来不是庇护。
紫色闪电突然在头顶炸响，一道漆黑的裂缝撕开观测站的穹顶。
沈辰拽着岳雪儿跃入裂缝的瞬间，瞥见镜无尘核心处闪过最后一行字：第732次实验，变量扰动成功。
剧痛铺天盖地涌来。
沈辰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揉成了分子，又被重新组装。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正躺在天火峰的修炼室里，窗外的月光透过竹帘，在他手背投下细碎的光斑。
醒了？岳雪儿的声音带着疲惫，她趴在床边，发梢还沾着观测站的星屑。
沈辰想抬手摸她的脸，却在镜中瞥见自己额角——那里多了一道淡金色的印记，形状像简化的元素周期表。
法则观察者。他轻声说，记忆里突然涌入镜无尘最后的话：你会回来的。
窗外的风突然掀起竹帘，一片晶亮的碎片从他袖中滑落。
那是观测站核心的法则晶片，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像在诉说某个未完成的实验。
沈辰捡起晶片，指尖触到上面刻着的字：寻找其他变量。
他望向窗外的夜空，那里有几颗格外明亮的星子——前世的他总以为那是普通星辰，此刻却突然明白，每颗星子下，可能都藏着另一个。
该去见见他们了。他低声说，掌心的晶片微微发烫，像在回应他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