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血色,也给这座废弃的“悦来”汽车旅馆镀上了一层短暂而虚假的温暖。物资清点完毕,王浩小心翼翼地将车开进院子,停在一栋看起来相对完好的二层小楼前。楼门虚掩着,青竹率先潜入,片刻后返回,对着林薇轻轻点头,示意里面安全。
“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天快黑了,夜间行车太危险。”林薇做出决定。没有人反对,连续的经历让大家都明白,在末世,谨慎比勇气更重要。
小楼的一层是个简陋的接待厅,布满灰尘,桌椅东倒西歪。他们选择了二楼最靠里的一个套间,有两个房间和一个带窗户的小客厅,视野相对开阔,也便于防守。
青竹和王浩默契地开始布置防线。他们将房间内沉重的衣柜和床垫挪到门口和窗户旁,只留下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王浩又从车上找来几个空罐子,用细线串好,挂在门后和窗边,做成简易的警报装置。
陆衍则帮着林薇,将必要的物资——主要是食物、水和医疗箱——搬进里间。陆瑶依旧安静地蜷缩在角落的笼子里,她的状态很稳定,不嘶吼,不躁动,只是偶尔会抬起那双失去焦距的灰白色眼睛,茫然地“看”向四周。
趁着布置的间隙,林薇再次摊开手掌,那枚虎符碎片静静地躺着。之前的灼热感已经消退,但它握在手中,那股温润的暖意却持续不断,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她尝试集中精神,在心中默问:“你到底是什么?和病毒有什么关系?”
【蓝色弹幕:信息碎片读取中……关联词:‘蚀骨瘟’,‘天外陨铁’,‘封印’……信息不全,无法构成完整逻辑链。建议:寻找更多‘钥匙’或‘记录’。】
蚀骨瘟?天外陨铁?封印?
这些词汇带着浓重的古典和神秘色彩,与现代化的丧尸病毒似乎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与她手中的虎符碎片联系在了一起。林薇的心沉了下去。这似乎印证了她的猜测,末世的灾难,其根源可能远比她想象的更古老,更复杂。而“寻找更多钥匙或记录”,无疑指向了学校宿舍里的那些旧书。
“林薇,先吃点东西。”陆衍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他递过来一个打开的肉类罐头和半瓶水,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
林薇接过,低声道谢。罐头味道寡淡,但在饥饿面前,这已是美味。她一边小口吃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陆衍。他失去了萧烬的灵魂碎片,神态气质都变得平和了许多,那份属于现代青年陆衍的纯粹善良显露无疑。然而,偶尔在他不经意的回眸或某个细微的动作间,林薇似乎还能捕捉到一丝属于萧烬的、深埋在骨子里的坚韧与决断的影子。那是灵魂碎片消散后残留的本能吗?
“看什么?”陆衍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没什么,”林薇垂下眼睑,“只是在想,回到学校后,该怎么找那些书。”她没有提虎符,也没有提弹幕。
“总会找到的。”陆衍语气坚定,“只要方向是对的,再难也能走下去。”
他的话简单,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林薇点了点头,是啊,再难,也要走下去。
夜幕彻底降临,没有电力,旅馆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窗外稀疏的星光和偶尔划破夜空的、不知来自何处的曳光弹,提供着微弱的光源。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丧尸的嘶吼,时断时续,如同背景噪音。
四人轮流守夜。王浩守第一班,青竹第二,林薇和陆衍负责后半夜。
林薇和衣躺在里间的一张旧床上,虽然疲惫,却毫无睡意。掌心的虎符碎片隔着衣物传来稳定的温热,像一颗微弱的心脏在跳动。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思绪纷杂。古代的惨死,现代的挣扎,弹幕的指引,碎片的秘密……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她正身处网的中心。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间,仿佛又回到了古代的靖王府。萧烬那双冰冷淬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手中的毒酒泛着碧绿的光泽。父亲倒在血泊中,母亲绝望的眼神……青竹紧紧握着她的手,体温一点点流失……
“小姐……小姐!”
一声压抑的、带着急促呼吸的低唤将她从梦魇中惊醒。是青竹,她已经换班守夜了。
林薇猛地坐起,心脏狂跳:“怎么了?”
“有动静。”青竹的身影在黑暗中轮廓模糊,但她的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不是普通丧尸。”
林薇瞬间清醒,所有睡意不翼而飞。她悄无声息地滑下床,凑到被家具堵住的窗户旁,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院子里月光惨白,一片寂静。王浩和陆衍也被惊动了,各自拿起武器,屏息凝神。
【黄色弹幕:机遇与风险并存!检测到特殊变异体‘腐蚀者’接近。弱点:核心位于胸腔偏右,移动缓慢。威胁:体液及呼出的气体具有强腐蚀性,可溶解大多数金属和有机物。击杀可能获得‘腐蚀腺体’(稀有材料)。】
黄色弹幕再次出现,带来了明确的信息。
腐蚀者!林薇心中一凛。这显然是比他们之前遇到的“跳跃型”、“胖子”、“爬行者”乃至“智慧型”都更棘手的存在。强腐蚀性,这意味着他们的消防斧和匕首可能效果有限,甚至一旦被近身,后果不堪设想。
“是什么东西?”王浩压低声音问,手里紧紧攥着一根从旅馆找到的实心铁棍。
“一种新的变异体,叫‘腐蚀者’。”林薇快速而低声地分享情报,“动作慢,但它的血和气息有强腐蚀性,非常危险。弱点在胸口右边。”
她话音刚落,院子里的阴影处,一个扭曲的身影缓缓挪动出来。
那东西的身高与常人无异,但姿态佝偻,皮肤呈现出一种被强酸浸泡过的、半融化般的蜡黄质感,不断往下滴落着粘稠的、冒着细微白烟的液体。它的五官已经模糊不清,嘴巴的位置是一个不断开合的黑洞,每一次呼吸,都带出一小股淡黄色的雾气,接触到地面的杂草时,立刻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草叶迅速焦黑枯萎。
它移动得很慢,一步一顿,像是在泥沼中跋涉,那双只剩下两个窟窿的眼窝,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周围。
“嘶……”王浩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这怪物的视觉冲击力太强了。
陆衍的脸色也白了,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又看了看那怪物身上不断滴落的腐蚀性液体,显然意识到近身战斗的风险极大。
青竹眼神冰冷,她将消防斧换到左手,右手从腿侧的刀鞘中拔出了那把她惯用的、更利于穿刺的匕首。对付这种怪物,或许精准的刺击比大力的劈砍更有效。
“不能让它靠近我们的车和这栋楼!”林薇低喝。车是他们逃命的工具,这栋楼是他们暂时的庇护所,一旦被腐蚀,后果不堪设想。
腐蚀者似乎被他们刚才细微的动静吸引,开始朝着他们所在的小楼方向缓缓转过身来。它那张开的“嘴”里,发出的不是嘶吼,而是一种类似湿柴燃烧时的、令人牙酸的“嗬嗬”声。
“我去引开它!”王浩咬了咬牙,就要从窗户缝隙钻出去。
“不行!”林薇一把拉住他,“太危险了!它喷出的雾气范围不明,你速度再快也可能被沾上!”
“那怎么办?总不能等它过来把房子融了吧!”王浩急道。
林薇大脑飞速运转。弹幕说它移动缓慢,弱点是胸腔右部。需要远程攻击,或者极快、极精准的近身一击。
“青竹,”她看向身边最可靠的战力,“你的速度,有机会在它反应之前,刺中它的弱点吗?”
青竹眯起眼睛,估算着距离和腐蚀者的速度,缓缓点头:“可以一试。但需要有人吸引它的注意力。”
“我来!”陆衍突然开口,他放下匕首,从角落里捡起一个空罐头瓶,“我用这个制造声音,引它转头,青竹姑娘你从侧面偷袭。”
计划简单而冒险,但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
“小心它的雾气和滴落的液体!”林薇再次叮嘱,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陆衍深吸一口气,看准时机,猛地将手中的空罐头瓶朝着院子另一侧的围墙扔去!
“哐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腐蚀者那模糊的头颅立刻转向声音来源,嘴里发出的“嗬嗬”声变得急促了一些,身体也开始笨拙地转向那个方向。
就是现在!
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青竹的身影动了!她没有走门,而是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叶子,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的缝隙中滑了出去,落地时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压低身体,利用院中废弃车辆的阴影作为掩护,迅捷而精准地绕到了腐蚀者的右侧后方。
腐蚀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慢地想要转回身体。
但已经晚了!
青竹骤然发力,双腿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她手中的匕首在惨白的月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寒光,目标直指腐蚀者胸腔偏右的位置!
“噗嗤!”
匕首精准地没入了蜡黄色的皮肤,直没至柄!
“嗬——!!!”
腐蚀者发出一声尖锐刺耳、完全不似生物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它伤口处并没有流出多少血液,反而猛地喷溅出一大股浓稠的、冒着滚滚白烟的黄绿色液体,如同被打翻的强酸容器!
青竹在一击得手的瞬间,早已借力向后空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喷溅。几滴飞溅的液体擦着她的裤脚掠过,布料立刻发出“嗤嗤”的声响,被腐蚀出几个焦黑的小洞。
她轻盈地落在几米开外,眼神依旧冷静,紧紧盯着目标。
腐蚀者的动作僵住了,它胸腔处的伤口不断扩大,周围的皮肉如同被点燃的蜡烛般迅速融化、塌陷,发出更加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酸臭气味。它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最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庞大的身躯开始加速溶解,不到一分钟,就在一阵剧烈的白烟和“滋滋”声中,化作了一滩不断扩大、深度腐蚀地面的黄绿色粘稠液体,只剩下几块未被完全融化的、黑漆漆的骨骼残骸。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酸味,那滩液体还在微微冒着气泡。
院子里一片死寂。
王浩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合上,喃喃道:“我的老天爷……”
陆衍也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幕实在太惊险了。
林薇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这才感觉到掌心因为用力握拳而传来的刺痛。她看向院子中央如同标枪般挺立的青竹,心中充满了后怕与庆幸。
【黄色弹幕:成功击杀‘腐蚀者’。可采集物:‘腐蚀腺体’(位于原胸腔核心位置,需用非金属容器小心拾取,避免接触皮肤)。】
提示再次出现。
“青竹,没事吧?”林薇连忙问道。
青竹摇了摇头,走到那滩腐蚀液边缘,小心地避开着。她目光扫过那滩液体,很快锁定了一块在粘稠物中微微鼓起、似乎质地稍硬的东西。她再次拔出匕首,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东西从腐蚀液中拨弄出来,然后从腰间取出一个之前装压缩饼干的、内部有锡纸涂层的包装袋,反向套在手上,隔着手套,快速地将那块鸽蛋大小、呈不规则囊状、表面布满诡异血管纹路的灰黄色组织捡了起来,迅速包好。
这就是“腐蚀腺体”了。
青竹回到楼内,将密封好的腺体递给林薇。隔着包装,似乎都能感觉到一丝残留的不祥热度。
“这东西……有用?”王浩凑过来,好奇又忌惮地看着那个小包。
“弹幕提示是稀有材料,”林薇将其小心收好,“或许以后能派上用场。”她想起自己医学生的身份,或许可以尝试分析一下这种变异体产生的腐蚀性物质的成分。
经过这番惊心动魄的插曲,后半夜几人再无睡意。轮流休息,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天色微亮时,他们迅速收拾好行装,离开了这座给他们带来补给也带来惊险的旅馆。车子再次驶上公路,朝着城市的方向,朝着学校的方向,疾驰而去。
林薇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荒芜景象。手中的虎符碎片依旧温热,而那个从腐蚀者身上取得的腺体,则像一颗沉默的炸弹,安静地躺在她的背包里。
前路未知,危险重重。但她知道,她必须回去,回到一切的起点,去揭开那隐藏在历史尘埃与病毒迷雾背后的真相。
学校的轮廓,已经在遥远的地平线上,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