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黄昏。沈璟竤踹开内室门。携着满身戾气逼近。
“江南漕运今日一切如常。”他掐住她脖颈按在墙上。“你还有什么遗言?”
冷紫嫣呼吸困难。却勾起苍白唇角:“陛下……现在什么时辰?”
“戌时三刻!”他指尖收紧。“你骗了朕……”
“还差一刻钟。”她艰难喘息。“运河酉时四刻封闸……暴乱会在戌时末发生。”
他猛地松手。她顺着墙壁滑落。剧烈咳嗽。
窗外忽然传来急促马蹄声。暗卫叩门高喊:“八百里加急!”
沈璟竤扯开门栓。抢过军报撕开火漆。
「戌时正。漕帮纠集暴民冲击闸口。守军镇压失利。运河已断!」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心头。他攥紧信纸。指节泛白。
时间、地点、方式……分毫不差!
他缓缓转身。凝视着蜷缩在地的她。眼神像在看怪物。
“靖安王……”她抚着脖颈瘀痕抬头。“陛下现在可信了?”
他踢开散落军报。蹲下身与她平视:“证据。”
“运河督运张谦……”她轻声说。“是靖安王表侄女婿。”
“还有呢?”
“暴民所用兵器……”她咳着血沫。“刻着靖安王府暗记。”
这些细节连军报都未提及!沈璟竤眼底最后一丝疑虑消散。取而代之是滔天怒意。
他早知靖安王有异心。却没想到对方敢直接断漕运!
“好……很好……”他低笑起身。阴影笼罩她全身。“梅爱卿还知道什么?”
她扶着墙站起。与他咫尺相对:“若陛下此刻派兵镇压……会中埋伏。”
“说清楚!”
“靖安王在闸口埋了火药。”她指尖蘸着血迹。在墙上画出地形。“只等禁军入瓮。”
沈璟竤瞳孔骤缩——这完全符合靖安王用兵风格!
“陛下若从西侧芦苇荡突入……”她画出迂回路线。“可反将他们包围。”
他死死盯着墙上血图。脑中飞速推演。这确是唯一破解之法!
“为何帮朕?”他猛地擒住她手腕。“你本可看着朕中计!”
她望进他眼底:“因为臣说过……要助陛下成为明君。”
这句话比任何辩解都有力。他松开手。看着腕间血痕。忽然扯下玉佩掷给她。
“从今日起。”他转身走向门外。“你搬去朕隔壁。”
她在原地怔住。听他在门外沉声下令:“传镇抚司指挥使。再调……火器营。”
脚步声与传令声渐远。她摩挲着手中温润玉佩。这是他能给的最高信任。
两刻钟后。隔壁传来地图展动声与将领应答。她靠在墙边。听着熟悉军务部署。
前世这时。他因刚愎中伏。折损三千精锐。今生轨迹已然不同。
深夜时分。急促马蹄惊破宁静。捷报与靖安王密信同时送达。
她听见瓷器碎裂声。与他压抑怒火的低吼:“好个皇叔……好个清君侧!”
房门突然被推开。他携着夜露寒气立在门口。手中密信攥得变形。
“你早就知道。”这不是疑问。
她跪在月光里:“臣提醒过陛下……靖安王有反心。”
“还有什么?”他声音沙哑。“一次说清楚!”
“三个月后北境叛乱……半年后东南水患……”她抬起脸。“陛下想知道哪件?”
他踉跄扶住门框。这些天灾人祸若同时爆发……确是他承受不起的!
“条件。”他哑声说。“你要什么?”
“保住冷家。”她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待危机解除……放我归隐。”
他沉默许久。久到烛火快要燃尽。“朕准了。”
这三个字落下时。她几乎虚脱。却听他补充:“但在这之前……你仍是梅爱卿。”
她尚未品出深意。他已转身离去。只在门槛处停顿。
“明日搬去乾西五所。”
那是紧邻皇帝寝宫的院落。比囚室更华贵。却也更是牢笼。
她望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缓缓展开始终紧握的左手。
掌心深深印着四个指甲痕。靖安王……只是开始。
她还有更多筹码。要慢慢用在刀刃上。
窗外响起细雨声。像极前世他中伏那夜的雨。
但今夜。命运已然不同。她将玉佩贴在心口。感受着玉石温润。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