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撕裂混沌。冷紫嫣猛地睁眼。帐幔是陌生鸳鸯绣样。空气弥漫浓郁药味。
“三小姐醒了!”丫鬟尖叫撞开门。她按住刺痛的太阳穴。不属于她的记忆汹涌冲来。
冷府庶女。生母早逝。嫡母正张罗把她卖给老王爷填房。
“拿镜子来。”她听见自己沙哑命令。铜镜映出稚嫩脸庞。约莫十五六岁。眉眼与她前世有七分相似。
“婚期定在何时?”她指尖划过镜面。
“三、三日后……”丫鬟颤声回答。她忽然砸了镜子!碎片飞溅中起身。
“告诉母亲。”她扯下帐幔撕成布条。“我答应。”
嫡母闻讯赶来时。她正对镜束胸。层层白布勒住发育中的身体。
“总算识相了。”嫡母冷笑掷来婚书。“王府聘礼够冷府吃三年。”
她捡起婚书。慢条斯理撕成碎片。纸屑雪片般落满梳妆台。
“你疯了?!”嫡母尖叫扑来。她侧身避开。嫡母撞翻妆奁扑倒在地。
“科举。”她踩过满地珠翠。“才是我该走的路。”
“女人考科举要诛九族!”嫡母狰狞抓住她裙摆。
她弯腰掰开那只手。“那就在灭族前。”声音冻僵空气。“先送我上路?”
嫡母惊恐松手。像碰到毒蛇。
她继续束发。动作精准如演练过千百回。最后插上素银簪。
“备车。”她推开门。暴雨扑面。“去贡院报名。”
丫鬟跪地哭求:“小姐这是送死啊!”
雨中传来她轻笑:“怎么都是死。”背影没入雨幕。“不如死得值些。”
贡院门房见到女眷直接驱赶。她亮出伪造的户籍文书。“江宁府考生冷梅。”
“女人凑什么热闹!”门房推搡她。
她突然抽出银簪抵住喉咙。“见官!”血线顺脖颈流下。“我要告你舞弊受贿!”
门房脸色骤变。因她准确报出他今早受贿数目。
“疯子!”门房骂骂咧咧扔出号牌。她抹去血迹拾起号牌。指尖触到冰冷铜质。
成了。科举第一步。转身时撞进一人怀抱。清冽松香扑面。
抬头对上一双深邃眼眸。年轻版的沈璟竤。
他拾起她袖中滑落的草纸。上面写满微积分公式。
“此策论……”他眸光骤深。“足以斩首三级。”
她劈手夺回草纸。“殿下看错了。”心跳如擂鼓。
他指尖残留墨香。“考生如何认得本王?”
暴雨冲刷着青石板路。她官袍下摆溅满泥点。
“殿下龙章凤姿。”她垂首退后。“草民猜的。”
他目光掠过她渗血的脖颈。“赴考不必以死明志。”随从牵来马车。他临上车前回眸。
“期待考场相见。”车帘落下前补一句。“冷、公、子。”
最后三字咬得意味深长。她攥紧号牌目送马车远去。前世今生在这一刻重叠。
原来这么早。他就已看穿她伪装。冷府当夜灯火通明。
嫡母带壮仆堵在她院门口。“捆起来!明日直接送王府!”
她站在廊下擦拭匕首。“可以试试。”
暴雨中传来马蹄声。王府管家闯入院落。
“王爷改主意了。”管家蔑视扫过嫡母。“要换五小姐。”
嫡母当场昏厥。五小姐是她亲生女。
她关上房门隔绝闹剧。匕首在指尖翻转。
第一关过了。但真正的危险刚刚开始。科举考场才是生死局。
她翻开《九章算术》。现代公式浮现在古籍旁。
既要瞒过考官。又不能锋芒太露。还要避开那个男人的视线。
烛火噼啪炸开灯花。窗外闪过黑影。她吹灭蜡烛。匕首无声出鞘。
“谁?”
黑影跪地奉上令牌。东宫暗卫。“主子命属下传话。”暗卫声音低沉。“望公子金榜题名。”
她指尖摩挲令牌纹路。是沈璟竤私人印信。
“殿下还说什么?”
“殿下说……”暗卫抬头看她。“脖子上的伤,记得敷药。”
她触碰结痂的伤口。白日他看得一清二楚。“替我谢过殿下。”
暗卫消失后她重新点灯。令牌在火光下泛着幽光。
这场戏从开始就不受控制。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三日后初试。她混在考生中进场。搜身时官兵多摸她胸口。她提前用伤药伪造出溃烂疮疤。
“痨病鬼!”官兵嫌恶推开她。她咳嗽着拾起考篮。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号舍狭小潮湿。她摊开试卷。第一题治水策。她故意写错两个数据。
既要中举。又不能太高调。墨迹未干时听见脚步声。
沈璟竤带着考官巡视。停在她号舍前。“字不错。”他拿起她试卷。
她屏住呼吸。他指尖正按在她故意写错处。
“可惜算学差些。”他放下试卷。“重查《河渠志》第三章。”
那是她唯一没篡改的部分。他果然在怀疑她。交卷时他等在明伦堂外。
“冷公子可有把握?”
她躬身行礼。“尽人事,听天命。”他忽然靠近。松香笼罩下来。
“你身上药味很重。”声音压得很低。“伤口化脓了?”
她后退撞到廊柱。“谢殿下关心,已无碍。”
他凝视她片刻。“望你好自为之。”放榜那日她混在人群里。
名字高悬在二甲第十七名。足够进入复试。又不至于太惹眼。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恭喜冷兄。”沈璟竤便服站在身后。
他递来烫金请柬。“三日后东宫文会。”不等她拒绝又补一句。
“今科三甲都会到场。”她攥紧请柬。这是试探还是招揽?
“草民……”
“不必推辞。”他打断她。“孤期待你精彩表现。”
转身时袖中落下一瓶伤药。正好滚到她脚边。
瓷瓶还带着他体温。文会那日她故意迟到。
东宫水榭已坐满青年才俊。沈璟竤坐主位把玩酒杯。她跪坐在末席降低存在感。
“冷公子来得正好。”他忽然点名。“说说对漕运新政见解。”
所有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她垂首给出中庸答案。
他轻敲桌面。“据孤所知,江宁冷氏以漕运起家。”
她指尖陷入掌心。他在调查她背景。
“殿下明鉴。”她声音平稳。“草民自幼体弱,不曾接触家族生意。”
他忽然掷出账册!页面摊开在她面前。
“那这个私运军械的冷三。”他俯视她。“是你何人?”
水榭死寂。她看着账册上嫡兄签名。原来陷阱设在这里。
“是草民长兄。”她抬头直视他。“但草民已与他分家。”
他指尖划过酒盏边缘。“分家文书在何处?”
“在……”她顿住。分家文书需要族老见证。而她尚未拿到。
他轻笑出声。“孤最恨欺瞒之人。”侍卫按住她肩膀。她听见镣铐声响。
“殿下!”她挣脱侍卫。“草民有证据!”
他抬手制止侍卫。“说。”
“长兄左耳后有颗黑痣。”她快速说道。“账册经手人特征应当写明。”
他翻看账册动作顿住。“而且……”她深吸一口气。“草民能证明自己清白。”
“哦?”他撑颊看她。“如何证明?”
“军械走私案关键证人。”她一字一顿。“此刻就在东宫马厩。”
满座哗然。连沈璟竤都坐直身体。“你如何得知?”
她看向他腰间玉佩。“殿下今早鞋底沾了马场特供草料。”
更重要的是。前世这个案子曾轰动朝野。
他缓缓放下酒杯。“带路。”马厩深处。捆着本该“暴毙”的证人。
她在他开口前说道:“是嫡母买通你作伪证。”
证人惊恐眼神证实她的猜测。沈璟竤挥手让人押走证人。
“冷梅。”他屏退左右。“你究竟是谁?”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马厩里只剩他们两人。
她官袍被雨水打湿。勾勒出纤细轮廓。
“殿下。”她仰头看他。“草民只是想活下去。”
他忽然伸手扯开她衣领!束胸白布暴露在空气中。
“女人?”他声音听不出情绪。她闭眼等待死刑判决。却听见他低沉笑声。
“有趣。”他松开手。“孤给你两个选择。”雨水顺着屋檐形成水帘。
“现在死。”他指尖掠过她咽喉。“或者……”他解下大氅裹住她。
“做孤的刀。”她在大氅下颤抖。不是怕,是棋局终于开始的兴奋。
“殿下要刀做什么?”他掀开车帘。暴雨中皇城轮廓模糊。
“斩尽所有绊脚石。”回眸时眼神灼亮。“包括冷家。”她攥紧湿透的衣襟。
“如您所愿。”马车驶向东宫。她望着窗外雨幕。
十年前这场暴雨。彻底改变两人命运。
此刻在软禁中醒来。她触碰脖颈旧伤。
原来从最初。他就为她铺好这条路。
“沈璟竤。”她对着虚空轻语。“你我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