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满月宴那晚，沈璟竤喝了三坛酒。
他抱着女儿站在宴席中央，突然高声宣布：“朕决定再要五个孩子！”
满殿死寂。冷紫嫣手中酒杯“哐当”砸在桌案上。
她慢慢站起身，玄色凤袍下摆扫过地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她走到沈璟竤面前，仰头看他。“陛下，”她声音很轻，“您再说一遍？”
沈璟竤缩了缩脖子。酒醒了大半。
“朕说……”他咽了口唾沫，“五个！凑够七个，正好一桌麻将带替补！”
冷紫嫣盯着他眼睛。那双眼睛里此刻只有兴奋和期待。没有半分犹豫。
“臣妾刚生完念儿。”她一字一顿，“伤口还没拆线。”“朕知道……”
“陛下想让臣妾死在产床上？”沈璟竤脸色瞬间煞白。
他猛地抓住她手腕：“胡说！朕不会让你死！”
“那五个孩子是什么意思？”冷紫嫣甩开他手。
力道很大，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血痕。“臣妾是皇后，还是母主？”
最后两个字砸在地上，溅起火星。沈璟竤踉跄后退，撞翻身后屏风。
紫檀木屏风倒地，发出震耳巨响。沈念被吓醒，哇哇大哭。
奶娘赶紧抱起小公主哄。沈承暮也哭了。他跌跌撞撞跑过来，抱住冷紫嫣的腿。
“母后……不气……”冷紫嫣深吸一口气，弯腰抱起儿子。
她转身看向沈璟竤。眼神冰冷得像腊月寒霜。“陛下今晚睡御书房。”
说完，她抱着沈承暮，示意奶娘抱着沈念。三人头也不回离席。
满殿宾客僵在原地。文武百官端着酒杯，面面相觑。沈璟竤站在原地，像尊石像。
宰相硬着头皮上前：“陛下……宴席还……”“散了吧。”沈璟竤挥挥手。
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喉咙。他转身，也走了。脚步踉跄，差点绊倒门槛。
那夜，沈璟竤正睡在御书房。可他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冷紫嫣最后那句话。
“臣妾是皇后，还是母猪？”他翻身坐起，抓乱头发。
“朕不是那个意思……”他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书房里回荡。
窗外月色皎洁，照得庭院一片银白。他想起五年前，冷紫嫣刚入宫时。
那时她瘦得像竹竿，眼神却亮得像刀子。她跪在他面前，说：“臣妾愿为陛下效死。”
他说：“不用你死，好好活着。”可现在……他却逼她去死？
“沈璟竤啊沈璟竤……”他苦笑，抬手狠狠扇自己一耳光。
响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门外太监吓得跪倒：“陛下……”
“滚！”太监连滚爬起跑了。沈璟竤站起身，走到窗边。
他看着月光，看了很久。然后转身，走出御书房。冷紫嫣也没睡。
她坐在床边，看着摇篮里熟睡的两个孩子。沈承暮睡得很香，小手攥成拳头放在耳边。
沈念也睡了，小嘴嘟着，像在梦里吃奶。两个孩子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像最好的安眠曲。可她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沈璟竤那张欠揍的脸。
“五个孩子……”她咬牙，指尖掐进掌心。“他当我是铁打的？”
可心里某个角落，又有点酸。不是生气，是委屈。她为他生了两个孩子。
为他守了江山，为他挡过刀箭。他却还嫌不够。还有五个。
“沈璟竤……”她轻声说，“你个混蛋。”话音刚落，殿门被轻轻推开。
沈璟竤溜进来，像做贼。看见她还坐着，他愣住。
“皇后……还没睡？”冷紫嫣别过脸，不理他。沈璟竤蹭过来，蹲在她脚边。
“朕错了。”他低声说，“朕不该说要五个孩子。”
冷紫嫣还是不吭声。沈璟竤抓住她手，贴在自己脸上。
“你打朕吧。”他说，“打到你消气为止。”冷紫嫣抽回手。
“陛下龙体金贵，臣妾不敢。”这话说得客气，可冷得像冰。沈璟竤心脏一抽。
“冷紫嫣……”他声音发抖，“你别这样……”“陛下难受？”冷紫嫣转头看他。
“那陛下说那话时，可想过臣妾难受？”沈璟竤噎住。
他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孩子。“朕就是想要很多孩子。”
他喃喃道，“很多像你的孩子。”“男孩像你一样聪明，女孩像你一样好看……”
“等咱们老了，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从心底掏出来的。
冷紫嫣心脏一软。可她还是板着脸。
“那陛下也不能一口气要五个。”“朕错了。”沈璟竤赶紧认错。
“那……三个？”冷紫嫣瞪他。“两个！”沈璟竤改口，“就两个！”
“加上承暮和念儿，正好四个！一桌麻将！”他说完，眼巴巴看着她。
像等待主人原谅的狗。冷紫嫣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沈璟竤眼睛一亮。
“皇后笑了！那就是原谅朕了！”他扑过来想抱她。
冷紫嫣推开他：“陛下，臣妾还没说完。”“你说，你说！”沈璟竤坐直身子。
冷紫嫣深吸一口气。“孩子可以要。”她说，“但不能急。”
“等念儿满三岁，再说。”“三岁？”沈璟竤哀嚎，“那得等多久……”
“陛下等不了？”冷紫嫣挑眉。“那算了，一个都不要。”
“等！朕等！”沈璟竤赶紧投降。“别说三岁，三十岁朕都等！”
他说完，又凑过来。“那……今晚朕能睡这儿吗？”冷紫嫣看着他，看了很久。
最后叹了口气。“睡吧。”她说，“别吵醒孩子。”沈璟竤大喜，轻手轻脚爬上床。
他躺在她身边，伸手想搂她。冷紫嫣拍开他手：“老实睡觉。”
“哦……”沈璟竤委屈巴巴缩回手。可过了一会儿，他又蹭过来。
“冷紫嫣，”他贴着她耳朵说，“朕爱你。”冷紫嫣心脏一跳。
“朕真的很爱很爱你。”他继续说，“爱到想把全世界都给你。”
“可朕只有江山，只有这条命……”“所以朕想，多给你几个孩子。”
“等朕老了死了，还有他们陪着你……”他说得很轻，可每个字都敲进她心里。
冷紫嫣眼眶发热。她转过身，面对他。黑暗中看不清他脸。
可她能感觉到……他在哭。这个傻子。“陛下，”她轻声说，“臣妾也爱你。”
“所以……别急。”“咱们有一辈子时间，慢慢生。”
沈璟竤愣住，随即狂喜。“你答应了？！”“嗯。”冷紫嫣点头。
“但不是五个。是两个。”“而且……得等念儿三岁后。”
“好好好！”沈璟竤抱住她。“两个也行！等就等！朕等得起！”
他说完，低头吻她。很温柔的一个吻，带着讨好和爱意。
冷紫嫣回应他，同样温柔。两人相拥，像两株纠缠的藤蔓。
直到沈承暮在摇篮里哼唧，才分开。沈璟竤起身去看儿子。
沈承暮没醒，只是做梦。小嘴吧唧吧唧，像在吃东西。
沈璟竤轻轻拍他，哼起不成调的摇篮曲。冷紫嫣看着他背影，突然笑了。
这个男人……真是又气人又可爱。“陛下，”她轻声说，“回来睡吧。”
“来了来了。”沈璟竤赶紧回来。这次，冷紫嫣主动抱住他。
“睡吧。”她说，“明天还要上朝。”“嗯。”沈璟竤搂紧她，“皇后晚安。”
“陛下晚安。”两人相拥而眠，像从未吵过架。窗外月亮悄悄躲进云层。像在偷笑。
第二天早朝，沈璟竤神清气爽。宰相小心翼翼观察他脸色。
见他笑眯眯的，松了口气。“陛下，”宰相奏事，“江南盐税……”
“准了。”沈璟竤挥手。“皇后昨晚批过了，说可行。”
宰相愣住：“娘娘……批过了？”“是啊。”沈璟竤得意。
“皇后厉害吧？比你们这些老头子强多了。”宰相嘴角抽搐。
这话……没法接。“还有事吗？”沈璟竤问。“没事退朝，朕要回宫陪皇后吃早膳。”
“陛下……”兵部尚书硬着头皮开口。“北境军饷……”
“找皇后。”沈璟竤站起身。“朕的家规——后宫不得干政。”
“但皇后可以。因为皇后不是后宫。”“是朕的另一半。”他说完，真的走了。
留下满殿臣子面面相觑。“这……”有人小声说。“陛下是不是太依赖娘娘了？”
宰相叹气。依赖？何止是依赖。根本是离了皇后，皇帝就不会当皇帝了。
可奇怪的是，朝政不仅没乱，反而更好了。因为皇后批的折子条理清晰，决策果断。
比皇帝……还像皇帝。“罢了罢了。”宰相摇头。“只要江山安稳，随他们去吧。”
沈璟竤回宫时，冷紫嫣正在喂沈念吃奶。她坐在窗边，阳光照进来。
在她身上镀了层金边。沈承暮在旁边玩积木，堆了又推倒。
乐此不疲。沈璟竤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然后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皇后，”他贴着她耳朵说，“朕下朝了。”“嗯。”冷紫嫣头也不抬。
“陛下饿吗？早膳在桌上。”“饿。”沈璟竤说。“但朕想先看你和孩子。”
他松开她，蹲下身看沈念吃奶。小公主吃得很用力，小脸鼓鼓的。
沈璟竤伸手想摸她脸。“别动。”冷紫嫣拍开他手。“她在吃奶。”
“哦……”沈璟竤缩回手，转去看沈承暮。沈承暮堆了个歪歪扭扭的塔。
看见父皇，咧嘴笑：“父皇……塔……”“真棒！”沈璟竤竖起大拇指。
“比你父皇厉害！”冷紫嫣翻了个白眼。这个男人……夸儿子都能拐着弯夸自己。
沈念吃饱了，吐出奶头打了个奶嗝。冷紫嫣把她竖起来，轻轻拍背。
沈璟竤接过女儿，抱在怀里。小公主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突然咧嘴笑了。
沈璟竤心脏像被什么击中，软成一摊水。
“嫣儿！快看！念儿对朕笑了！”冷紫嫣抬头看了一眼。“嗯，笑了。”她说得很平淡。
沈璟竤不满意。“你就这反应？”“不然呢？”冷紫嫣站起身。
“臣妾每天看她笑八百回，早习惯了。”沈璟竤噎住。好像……也是。
他天天在外面上朝，她在宫里带两个孩子。孩子会的每一个表情，她都见过。
他突然又嫉妒了。“从明天起，”他说，“朕带着承暮和念儿上朝。”
冷紫嫣正在喝茶，差点呛到。“陛下……这不合规矩……”
“朕就是规矩。”沈璟竤一手抱女儿，一手拉儿子。“朕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朕的孩子多可爱。”
他说到做到。第二天早朝，他真的带着两个孩子去了。
百官们看着皇帝怀里的小公主。脚边爬的小太子，表情厉害。
“陛下……”宰相第三次硬着头皮开口。“这……”“这是太子和公主。”沈璟竤打断他。
“将来要继承江山的，早点熟悉朝堂……没坏处。”
他说得有理有据，宰相第三次无言以对。于是大周开国以来最壮观的一幕出现了——
皇帝抱着公主上朝，太子在地上爬。公主哭了，皇帝亲自哄。
太子尿了，皇帝亲自换尿布。百官们奏事时，还得压低声音。怕吵醒公主，吓到太子。
冷紫嫣在寝宫听说这事，第三次哭笑不得。“胡闹……”她摇头，“真是胡闹……”
可心里是甜的。因为这个男人爱他们的孩子，像爱她一样。
而她，也爱他。很爱很爱。爱到愿意为他再生两个孩子。爱到愿意陪他胡闹一辈子。
窗外阳光灿烂。照进皇宫，照进江山。照进……他们的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