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的空气带着陈年杂货特有的灰尘气味，混杂着淡淡的药材苦香。林风盘膝坐在简易的蒲团上，掌心托着那块拳头大小的阴魂晶髓。晶石在昏黄的应急灯光下流转着幽蓝色的光泽，内部仿佛有液态的月华在缓缓涌动，每一次光芒明灭都牵引着密室内的温度微妙起伏。
“太阴本源……”林风低声自语，鸿蒙道诀在经脉中自行运转，与晶髓产生了某种共鸣。
他的伤势比预想的要棘手。矿洞中强行催动鸿蒙裂空指，又硬扛鬼厉的阴煞掌力，经脉出现了数处暗伤。寻常修士这等伤势至少需要静养半月，但王猛的全城搜捕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杂货铺外隐约传来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这是今晚第三批巡逻车了。赵磊表叔的这个杂货铺位于江城北区老旧的批发市场深处，门面窄小，后仓储室却别有洞天——二十年前市场改建时留下的防空洞入口，被巧妙改造成了隐蔽的地下密室。入口藏在成堆的编织袋后面，即便执法堂用热成像探测，也难以穿透厚达三米的水泥加固层。
“林风，该换药了。”
苏清瑶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她靠着墙壁半坐着，左臂打着简易夹板，脸色仍显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作为苏家代家主，她经历过比这更险恶的局面，只是这次连累林风重伤，让她心中愧疚难当。
林风收起晶髓，接过她递来的药碗。汤药是用密室储备的几味基础灵草熬制，药效平平，但至少能稳住伤势。
“你的内腑……”林风放下碗，灵力悄然探入苏清瑶经脉。
“别浪费灵力。”苏清瑶按住他的手，“骨折而已，苏家的锻体功法没那么脆弱。倒是你，经脉的暗伤再不处理，会影响筑基根基。”
两人目光相对，密室陷入短暂的沉默。外面的世界正在疯狂搜寻他们，而在这个不足十五平米的空间里，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我需要今晚筑基。”林风突然说。
苏清瑶瞳孔微缩：“太冒险了。你伤势未愈，阴魂晶髓虽是筑基圣品，但其中蕴含的太阴之力极其霸道，稍有不慎就会寒毒侵髓。”
“正因为伤势未愈，才更需要筑基。”林风摊开手掌，一缕淡紫色的鸿蒙灵力浮现，灵力边缘隐隐泛着幽蓝——这是矿洞中吸纳了少量太阴之力后产生的异变，“我的灵力已经产生了属性变化，现在冲击筑基，成功几率反而更高。而且……”
他看向密室天花板，仿佛能透过层层阻隔看见外面夜色中穿梭的搜查者：“王猛最多三天就会排查到这里。没有筑基期的实力，我们逃不出去。”
杂货铺一楼，赵磊正在清点货架。他的动作缓慢而细致，耳朵却时刻竖立着监听门外动静。表叔去乡下探亲要一周后才回，这给了他们宝贵的喘息时间，但也意味着一旦出事，没有任何援手。
卷帘门突然被重重敲响。
赵磊手一抖，货单飘落在地。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换上那副市井小商人特有的疲惫笑容，慢吞吞走向门口。
“谁啊？这么晚打烊了——”
“开门！搜查！”
门外传来冷硬的声音。透过门缝，赵磊看见四五个黑衣壮汉，为首者腰间鼓鼓囊囊，显然带着家伙。不是警察，是王家的人。
“各位大哥，我这小本生意……”赵磊一边拖延一边飞快思索。密室入口虽然隐蔽，但如果对方执意要彻底搜查，难保不会发现端倪。
“少废话！王家的悬赏令看到了吧？两个通缉犯，一男一女。”壮汉掏出一张照片拍在玻璃门上，正是林风和苏清瑶的影像，“全城都在查，你这铺子位置偏僻，最适合藏人。”
赵磊赔着笑打开门锁：“真没有，我这儿就一堆破铜烂铁……哎，各位随便看，就是别碰坏了东西，赔不起啊。”
几个壮汉鱼贯而入。为首那人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堆积如山的货物。他的手在腰间微微摩挲，那里别着的不是枪，而是一柄短刃法器——王家的执法队成员，最低也是炼气三层的修士。
“地下室呢？”壮汉突然问。
赵磊心头一跳，面上却装出为难的样子：“地下室？大哥您说笑了，这老市场哪有什么地下室，就是后面有个储货的小隔间，堆的都是发霉的旧货……”
“带路。”
隔间门被推开，霉味扑面而来。壮汉打开手电，光束扫过成堆的编织袋、废弃的货架、生锈的铁桶。他的目光在墙角那堆格外整齐的编织袋上停留了片刻。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
“头儿！是执法堂的车！”外面望风的小弟冲进来汇报。
壮汉脸色一变。王家虽然势大，但明面上还是要给执法堂面子。他狠狠瞪了赵磊一眼：“今天算你走运。但记住，王家盯上这儿了。”
一行人匆匆离去。赵磊关上门，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快步走到墙角，移开三层编织袋，露出下面生锈的钢板暗门。有节奏地敲击三长两短后，暗门从内部打开一条缝。
“走了？”林风的声音传来。
“暂时。”赵磊压低声音，“但王家的人起疑了，执法堂也出动了。你们最多还有两天时间。”
暗门重新合拢。赵磊擦擦额头，开始收拾被翻乱的货架。他的手在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这个从小在江城底层摸爬滚打的年轻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修真界弱肉强食的残酷。曾经他以为林风传授功法是机缘，现在才明白，那也是一份沉重的责任。
密室内，林风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将阴魂晶髓置于身前，双手结印。鸿蒙道诀全力运转，淡紫色灵力从丹田涌出，在经脉中奔流如河。伤势未愈的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咬紧牙关，灵力运转速度不减反增。
“你要做什么？”苏清瑶察觉不对。
“以伤为引，借力冲关。”林风额角渗出冷汗，“我的暗伤集中在手太阴肺经、足厥阴肝经，这两条经脉恰好是太阴之力运行的主脉。用阴魂晶髓的寒气冲击暗伤处，破而后立，可以一举贯通筑基瓶颈。”
“你疯了！那是太阴本源，不是普通的寒气——”
话音未落，林风已经一掌拍在阴魂晶髓上。
幽蓝色的光华轰然爆发！
整个密室瞬间被冻结。墙壁、地面、甚至空气都凝结出一层薄霜。苏清瑶惊呼一声，全力运转功法抵御寒气，却仍感觉血液都要凝固。而处于寒气中心的林风，体表已经覆盖上一层冰壳，唯有那双眼睛，在冰层下燃烧着紫色的火焰。
痛。
难以形容的痛。
太阴之力如千万根冰针，顺着毛孔刺入体内，精准地找到每一处暗伤。原本就脆弱的经脉在寒气的冲击下寸寸开裂，林风甚至能听见自己身体里传来的细微破碎声。但就在经脉即将彻底崩溃的刹那，玄黄玉佩突然震动。
温润的暖流从胸口涌入，所过之处，破碎的经脉被重新粘合、加固、拓宽。鸿蒙道诀自发运转到极限，淡紫色的灵力疯狂吞噬着涌入的太阴之力，两种属性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融合。
冰壳表面出现裂痕。
不是破碎，而是蜕变。
裂痕中透出的不再是幽蓝，也不是淡紫，而是一种深邃如夜空、又泛着星芒的暗紫色灵力。新生的灵力在重塑的经脉中奔涌，每运行一个周天，就壮大一分。
筑基期的大门，在这一刻轰然洞开。
但林风没有急于跨入。
他引导着新生灵力，反冲丹田。炼气期的气态灵力开始压缩、凝实，丹田内渐渐形成一个旋涡。旋涡中心，一滴液态的灵力缓缓凝结而成。
第一滴，第二滴，第三滴……
当第九滴液态灵力滴落时，整个丹田轰然震动。所有气态灵力瞬间坍缩，化作一片小小的灵液之湖。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暗紫色的天穹——那是鸿蒙与太阴完美融合后的本源色泽。
筑基初期，成！
然而异变才刚刚开始。
密室外的夜空，不知何时聚集起厚重的云层。不是雷雨云，而是一种诡异的暗紫色云涡，在江城北区上空缓缓旋转。云涡中心，隐约有星光透出，但那星光冰冷刺骨，所照之处，地面凝结白霜。
批发市场里尚未收摊的商贩们惊恐抬头。
“这什么天气？天气预报没说今晚降温啊！”
“我的货！我的蔬菜结冰了！”
更远处，正在带队搜查的王猛猛然止步。他抬头望天，瞳孔骤缩：“天地异象……有人筑基？不对，这气息——”
他身形暴射而出，朝着云涡中心方向疾驰。能引动如此异象的筑基，要么是绝世天才，要么是身怀至宝。无论是哪种，都必须掌控在王家手中！
杂货铺密室内，林风睁开了眼睛。
冰壳寸寸剥落，露出下面莹润如玉的肌肤。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气息离体三尺，凝而不散，在空中化作一道暗紫色的气箭，久久方才消散。
“你……”苏清瑶怔怔地看着他。
此时的林风，气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属于年轻人的锐气内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如渊的深邃。但那双眼睛深处，依然跳动着不屈的火焰。
“筑基初期，成了。”林风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新生灵力在体内奔流不息，伤势不仅痊愈，经脉宽度和韧性都比炼气期提升了三倍有余，“而且……”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一团暗紫色灵力浮现，灵力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散发出刺骨的寒意。但若仔细感知，会发现寒意深处，还隐藏着一丝鸿蒙初开般的混沌生机。
“太阴与鸿蒙的融合，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林风轻声说，“我的灵力现在同时具备极寒侵蚀和生机滋养两种相反的特性。虽然还很微弱，但成长空间……”
话未说完，密室突然剧烈震动！
头顶传来重物倒塌的轰鸣，紧接着是赵磊焦急的呼喊：“林风！快出来！王家的人又回来了，这次带了破阵法器！”
林风与苏清瑶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筑基已成，该让某些人付出代价了。
暗门推开时，杂货铺一楼已经一片狼藉。货架倒塌，货物散落满地。赵磊被两个壮汉按在墙角，嘴角渗血。而站在店铺中央的，正是王猛。
这个筑基中期的战斗疯子，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从暗门走出的两人。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林风身上，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
“果然藏在这儿。刚才的筑基异象是你弄出来的？不错嘛，重伤之躯还能强行筑基，看来那块阴魂晶髓真是好东西。”王猛舔了舔嘴唇，“交出来，我留你全尸。”
林风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扫过赵磊，扫过被砸烂的货架，最后定格在王猛脸上。
“你知道我筑基时在想什么吗？”林风突然问。
王猛一愣。
“我在想，如果力量只是为了欺凌弱小，那修真修的是什么道？”林风向前踏出一步，暗紫色的灵力无声蔓延，所过之处，地面凝结出精致的冰纹，“所以我想明白了——我的道，是守护之道。守护朋友，守护承诺，守护该守护的一切。”
他抬起头，眼中紫芒大盛：“而你，碰了我的底线。”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杂货铺的温度骤降二十度！
王猛脸色终于变了。这根本不是普通筑基初期该有的威压！他暴喝一声，筑基中期的灵力全力爆发，一拳轰出。拳风裹挟着炽热的火属性灵力，试图驱散寒气。
但林风只是抬起右手，食指轻点。
“鸿蒙裂空指——太阴变。”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暗紫色的细线从指尖射出。细线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冻结、然后脆化。王猛的拳风与细线接触的瞬间，竟然像玻璃一样寸寸碎裂！
“什么？！”王猛惊骇暴退，但右拳已经传来刺骨的剧痛。低头看去，整只拳头覆盖上了一层暗紫色的冰晶，冰晶还在顺着小臂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灵力运转完全停滞。
“这是什么功法？！”
“要你命的功法。”林风第二指点出。
这一次，王猛不敢硬接。他狂吼着祭出一面赤色盾牌法器，盾牌迎风涨大，挡在身前。同时向手下厉喝：“一起上！杀了他！”
四个炼气期的王家修士齐齐扑上。
但林风看都没看他们。他的身影突然模糊，再出现时，已经站在王猛身后。暗紫色灵力如潮水般涌出，瞬间将四个炼气修士冻结成冰雕。
“你——”王猛转身，盾牌横扫。
林风不闪不避，左手虚握。寒气凝聚成一柄暗紫色的冰剑，剑身透明，内部有星芒流转。一剑斩下。
“铛！”
赤色盾牌从中断裂。王猛喷血倒飞，撞塌了整面货架。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发现断裂的盾牌切口处，暗紫色的冰晶正在疯狂吞噬剩余的法器灵力。
“不……不可能……我是筑基中期……”
“修为不代表一切。”林风走到他面前，冰剑抵住咽喉，“道心、功法、意志，这些才是根本。而你，除了欺凌弱小的疯狂，还有什么？”
王猛眼中闪过怨毒，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精血化作血雾，就要施展遁术。
但林风更快。
冰剑轻轻一送，刺入咽喉。太阴之力瞬间冻结了王猛所有的生机，连那口精血都凝固在半空，化作一颗血色的冰珠，叮当落地。
杂货铺陷入死寂。
赵磊挣脱束缚，呆呆地看着满地的冰雕和王猛的尸体。苏清瑶走到林风身边，握住他微微颤抖的手——第一次杀人，哪怕对方死有余辜，心理冲击依然存在。
“我们得走了。”苏清瑶轻声说，“筑基异象加上这里的战斗波动，执法堂最多十分钟就会赶到。”
林风点点头，弯腰拾起王猛的储物袋。灵识一扫，里面除了些灵石丹药，还有一块黑色令牌，令牌正面刻着“王”字，背面却有一个鬼面图案。
鬼面人……
林风眼神一凝。王家与鬼面人的勾结，比他想的更深。
“赵磊，这里不能待了。你跟我们一起走。”
“可是表叔的店……”
“店没了可以再开，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林风将储物袋抛给他，“这里面有五百灵石，足够赔偿损失和重新开始。你先去临江城避避风头，等这边事了，我会去找你。”
赵磊眼眶发红，重重点头。
三人迅速收拾必要物品。临走前，林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庇护他们三天的杂货铺。货架倒塌，货物散落，但墙角那尊财神像依然完好，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
凡尘与修真，守护与杀戮。
这条路才刚起步。
夜色中，三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批发市场深处。而北区上空，那暗紫色的云涡开始缓缓消散，只留下一地寒霜，和即将到来的、更大的风暴。
执法堂的车队终于在十分钟后抵达。带队的是个面容冷峻的中年修士，他跳下车，灵识扫过杂货铺，脸色渐渐凝重。
“筑基中期修士陨落，死于极寒属性的功法……江城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物？”
他蹲下身，拾起一片暗紫色的冰晶碎片。碎片在他掌心缓缓融化，但那股寒意却久久不散，甚至试图侵蚀他的灵力。
“通知堂主。”中年修士站起身，望向夜空，“江城的天，要变了。”
远处，林风三人已经穿过老城区，抵达江边。滔滔江水在夜色中奔流不息，对岸是灯火辉煌的市中心。那里有苏家的残存势力，有秦无殇可能的援手，也有更多未知的危险。
“接下来去哪？”苏清瑶问。
林风望向江对岸，眼中暗紫色光芒流转：“去找秦无殇。有些事，该问清楚了。”
他摸了摸怀中的玄黄玉佩。筑基成功后，玉佩表面那些原本模糊的纹路清晰了许多，隐隐组成一个他从没见过的阵法图案。
而图案中心，有三个凹陷。
正好能放下三块飞升之钥碎片。
上古封印、鸿蒙道宗、魔界入侵……所有的线索开始交织成网。而林风知道，自己正站在网的中心。
筑基只是开始。
真正的道路，此刻才刚刚铺开。
江水奔流，夜色深沉。江城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