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上班，张俊就反手锁了办公室的门。
整个办公楼层静悄悄的，他桌前的电脑屏幕亮得晃眼，董新宇发过来的修改方案躺在桌面最显眼的位置，文件名后面还加了个红彤彤的“加急”备注，生怕他看不见。
张俊端起保温杯灌了口凉白开，搓了搓脸，手指在鼠标上悬了两秒，才点开文件。
这可是跟宏基建设集团过招的关键一步，何部长那家伙刁钻得跟成了精似的，半点马虎都出不得。
他逐字逐句地啃，连标点符号都没放过，广告文案里的措辞、落地页的跳转时长、流量投放的精准度，甚至是合作条款里的模糊表述，全都拎出来反复琢磨。
碰到关键数据，他直接切到共享文件夹，翻出原始调研报表核对。
就拿那个弹窗展示逻辑来说，上周五何部长嫌高峰期弹窗太密集，容易引起用户反感，董新宇改的是分时段投放，早高峰七点到九点、晚高峰五点到七点，弹窗间隔拉长到十分钟一次，非高峰时段保持五分钟一次。
张俊盯着这个时间设置，又扒拉出宏基上个月的用户活跃度报表，发现早高峰用户打开率比晚高峰高百分之十五，当即在旁边批注：“早高峰间隔可缩短至八分钟，晚高峰维持十分钟，兼顾曝光量和用户体验”。
再看合作分成比例，董新宇按何部长要求，把基础分成定在了百分之十二，月曝光量超五百万次上浮两个点。
张俊对着市场均价算了三遍，又对比了商联通商务平台的合作方案，发现这个比例略高于行业平均水平，但胜在阶梯式上浮的条件合理，不至于让公司吃亏，这才放心往下翻。
这一审就是一下午，窗外的天从亮堂堂变成了灰蒙蒙，最后彻底黑透了，楼外的路灯次第亮起来，昏黄的光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
张俊伸了个懒腰，腰眼子酸得直抽抽，刚想摸手机点外卖，余光瞥见桌角搁着的一沓纸——是苏晴早上送过来的成本拆分报表，厚厚的一沓，还夹着五颜六色的便利贴，标注了重点数据。
“得，加班吧。”张俊苦笑一声，起身去茶水间冲了杯速溶咖啡，浓郁的苦味窜进鼻腔，总算驱散了几分困意。
他坐回办公桌前，把报表摊开，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
苏晴的报表做得是真细，流量成本拆到了每天每个投放渠道，抖音、小红书、公众号，甚至连线下地推的物料费都单列出来。
人工成本更绝，摊到了每个人头，策划、设计、运营，连后期客服的加班费都算进去了，半点没含糊。
但张俊还是不放心，他想起何部长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琢磨着这人肯定爱面子，喜欢看那种“精准到骨子里”的账。
于是他干脆把部分物料成本的数字微调了下，设计费稍微压了压，把省下的钱挪到了数据监测费里，这样既符合对方“成本透明”的要求，又能保证投放效果的精准追踪，刚好卡在对方的胃口上。
他一边改一边嘀咕：“老狐狸就得这么对付，你要细的，我就给你细到头发丝儿，看你还能挑出啥刺儿。”
核对数据的逻辑性、验证成本来源的真实性、调整关键数值的浮动空间，一套操作下来，墙上的挂钟“当当”敲了十下。
张俊终于把报表合上，往桌上一扔，瘫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浑身的骨头跟散了架似的。
就在这时，手机“叮”的一声响，屏幕亮了，是林晓的视频电话。
张俊瞬间来了精神，揉了揉脸，又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才接起电话，声音都放软了：“老婆，这么晚还没睡啊？”
屏幕里的林晓穿着粉色睡衣，头发松松垮垮地挽着，眼神里满是心疼：“看你朋友圈没动静，就知道你又加班了。饭吃了没？别又是啃饼干糊弄事儿。”
张军嘿嘿一笑，指了指桌角的饼干和面包：“对付了两口，不饿。”
“对付哪行啊！”林晓眉头一皱，语气带着点嗔怪，“长期这样对你胃不好，赶紧下楼找个夜市摊，吃点热乎的馄饨或者面条，回去路上慢点，我这心都悬着。”
“知道啦知道啦，我的贴心小棉袄。”张军嘴上贫着，心里却暖乎乎的，“放心吧，你老公身体棒得很，扛得住。”
“棒也不能这么造！”林晓瞪了他一眼，又絮絮叨叨嘱咐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挂了视频。
张俊揣着手机下楼，晚风一吹，清醒了不少。
他在附近夜市找了家馄饨摊，要了碗热气腾腾的鲜肉馄饨，加了两勺辣椒油，呼噜噜吃完，浑身都舒坦了。
第二天一早，张俊顶着点黑眼圈到了公司，刚泡上一杯浓茶，谢建华就抱着个精致的青瓷礼盒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得意。
“张部长，你看！妥妥的品鉴级龙井，两盒将近一万块，包装贼大气，拿去送礼绝对不掉价！”
张俊放下保温杯，伸手掂了掂礼盒，又打开看了看。
里面的茶罐是青瓷的，印着精致的西湖山水图案，看着就上档次，确实是那种拿得出手的硬通货。
“行，这眼光可以。”张军满意地点点头，合上礼盒，拍了拍谢建华的肩膀。
“上午你先忙自己的事，把客户拓展组的周报表整出来。下午抽空跑一趟宏基，直接去何部长办公室，就说咱们按他的要求把方案和报表都整好了，想约他再面谈一次。把这茶叶送过去，态度放谦和点，别太张扬，看看他啥反应。”
谢建华把礼盒抱得紧紧的，跟抱了个宝贝似的：“放心！我心里门儿清！保证把他的反应摸得透透的，回来给你详细汇报！”
“好的，下午抓紧时间去吧。”张俊挥挥手，看着谢建华风风火火的背影，心里盘算开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窗框。
这一步棋走出去，就能看出何部长的真实态度了。
要是顺利，面谈的时候再趁热打铁，说不定这个硬骨头，很快就能啃下来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浓茶的苦涩在舌尖散开，目光落回桌上的方案和报表上，眼神里满是笃定。
一环扣一环，一步跟一步，只要不出岔子，这次的合作，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