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灰布戏服的汉子背对着观众。
江晦从他脖颈和衣服的缝隙里看到，他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皮肤底下来回穿行。
“这戏班，不对劲。”
江晦心里暗道。
守墓人的【魂感】技能悄然触发，无数微弱的魂魄波动涌入他的脑海。
江晦第一次知道超感症患者的痛苦。
这些波动有的来自戏台方向，充满了绝望和痛苦，像是被强行束缚在某个容器里。
有的来自围观人群，异常死寂，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下空洞的躯壳。
唯有一点不同，方向也不在戏台。
他扭头，从他看过去的方向正好传来一阵轻微的咔哒声。
江晦循声望去，只见镇口西侧的一间木质门楼前，站着一个穿着浅灰色衣裙的女子。
她正弯腰盯着门楼的门锁，手指在锁芯上轻轻摩挲。
女子脚边放着一个打开的木箱，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细小的金属零件，刻刀和几张泛黄的图纸。
“褚凝。”
江晦退开戏台的区域走向那边，随后轻声喊了一句。
褚凝回头，看到他时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手里还捏着一根细小的铜针。
“江晦，你也到这了？”
“这镇子的门锁太奇怪了，你看——”
她示意江晦跟着自己走到门楼前，指着那把古朴的铜锁。
“这是暗榫结构，表面看是普通的弹子锁，其实里面藏着反锁的暗扣。”
“而且锁芯里还有一层倒刺，要是从里面反锁，外面就算有钥匙也打不开。”
江晦对这种东西不是很懂，就继续耐心听。
褚凝顿了顿，说。
“这种锁更像是……用来防止里面的东西跑出来的。”
江晦凑近一看，果然如褚凝所说。
借着还没暗下去的天光，江晦能从锁芯的缝隙里隐约能看到银白色的倒刺。
铜锁的表面刻着简单的花纹，江晦将铜锁倒了个方向，方向这纹样居然是一个个小小的【囚】字。
而且噬魂对这个门锁也有反应，说明这门锁上也附着淡淡的邪祟气息。
“你刚才在看无相班的表演？”
褚凝顺着他来的方向看向还在表演的戏台，眉头皱了起来。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也听到那姑娘唱歌，但我总觉得不对劲。”
“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江晦也想听听褚凝的发现，于是先问了一嘴。
“你平时唱歌吗？”
江晦被褚凝这问题问得一愣，摇了摇头。
“嘿嘿我和阿刃爱唱。所以我感觉那个花瓶姑娘唱歌，绝对不是用喉咙在发声，像是乐器还是什么东西吹出来的调子。”
褚凝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继续说。
“而且那些围观的人太奇怪了，一点活人该有的反应都没有。”
江晦点头，随后将自己刚才看到的花瓶姑娘的异常以及那个侏儒和红纸的细节告诉了褚凝。
褚凝听完，脸色变得凝重。
她从木箱里拿出一张图纸，快速画了几笔。
“如果门锁是用来困住里面的东西，那无相班的表演说不定就是在【处理】这些东西。”
“你的意思是这个戏班从台上到台下，其实早都不是活人，只是为了存放你说的这些东西的皮相？”
“嗯，因为——”
戏台方向的铜锣声再次响起，打断了褚凝的话。
花瓶姑娘的歌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诡异的咯吱声，像是有人在用力撕扯布料。
江晦和褚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
“先去找姜唯刃和简悠。”
江晦收起目光。
“姜唯刃可能在天文阁，简悠应该在镇长府，我们先汇合，再仔细调查无相班的底细。这镇子不太平，单独行动太危险。”
褚凝点头，快速收拾好木箱，边收拾边问了一句。
“欸，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在那的？”
江晦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噢，直觉，我猜的。”
褚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跟在江晦身后往镇子里走。
黄昏的最后一缕光彻底消失。
戏台两侧的纸灯笼突然变得异常明亮，将围观人群的脸照得惨白如纸。
江晦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个侏儒正站在戏台边缘，朝着他们的方向望来。
他那双灰白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丝肉眼可见的微弱的波动。
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警告。
江晦和褚凝并肩走在街道上，耳边只有灯笼随风晃动令人牙酸的磨蹭声。
感觉太阳一落山，之前那些热闹的人群顿时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镇子安静得有些诡异。
这些人都是昼出夜伏的吗？
“先去天文阁找姜唯刃。”
江晦停下脚步，根据脑子里之前读过的身份卡的信息判断方向。
“天文阁在镇东的高台上，晚上应该能看到灯光。”
两人沿着街道往东走，越靠近高台，空气里的火药硝石味就越浓。
在镇子拐角登上几级布满青苔的石阶后，一座木质阁楼便出现在眼前。
阁楼顶端嵌着一个巨大的铜制星盘，星盘上的刻度已经模糊，却依旧朝着天空的方向。
失去了观测作用的星盘，此刻看起来诡异地像是某种邪恶的祭祀道具一样，指着天空像拜什么邪神。
阁楼的窗户亮着微弱的光，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江晦和褚凝对视一眼，然后上了楼。
“姜唯刃？”
江晦敲了敲阁楼的木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姜唯刃探出头来。
他的脸上沾着些许铜屑，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巧的錾子。
透过门的缝隙看到他身后的桌子上放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长枪。
枪身是深黑色的，枪管很长，枪口处刻着复杂的星纹。
江晦觉得这个应该就是他身份卡里提到的陨铁望远铳。
造型，还挺别致的。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姜唯刃侧身让他们进来，一向冷静的脸上浮现出明显想要吐槽的表情。
“江晦猜的。”
褚凝回了一句，然后开始参观他的阁楼。
姜唯刃摇了摇头，指着桌上那把枪无奈地说。
“这破枪简直反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