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性基石完美嵌入核心的刹那,整个规则奇点内部,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辉。
不再是之前的剧烈爆发,而是一种稳固、浑厚、仿佛能支撑天地的光芒。十二根规则之柱完全凝实,表面流转着《洪范》九畴的铭文;无数权柄细线交织成网,在柱间构成精密而玄奥的循环;中央那颗代表陈渡“自我”的意识光团,此刻已化作一枚剔透的多面晶体,每一面都映照着一种规则真理,却又始终保持着“陈渡”这个存在的核心本质。
成了。
真正的神格雏形,已成。
奇点不再“奇”,它已经是一个稳固、自洽、且与外界根源紧密连接的“神性核心”。外部的规则风暴依旧在呼啸,但此刻撞在这核心外围自发形成的“秩序屏障”上,只能激起层层涟漪,再也无法撼动分毫。
就在这完美的融合完成的瞬间——
那个一直悬浮在核心边缘、温润照耀着整个融合过程的乳白色神性基石,光芒开始……消散。
不是黯淡,是消散。
如同完成使命的蜡烛,燃尽了最后一滴蜡油,烛火在达到最明亮的顶点后,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基石的形体开始变得透明、虚化。
陈渡的意识晶体中,一种无法言喻的悸动传来。
那不是悲伤——神性基石本身没有情感,它只是承载着古老存在最后馈赠的“载体”。但这馈赠即将彻底完成,载体即将消失的刹那,某种跨越时空的“交接”仪式,自然触动了接收者。
陈渡“看到”了。
他看到基石在彻底消散前,最后映照出了一幅……不是画面,而是一种“存在状态”的烙印。
那是一片古老的土地。不是具体的地理位置,而是概念上的“社稷”——有山川起伏的轮廓,有江河奔流的意向,有城池村落炊烟袅袅的“生机感”。在这片土地上,无数细密的、金色的“线”从大地深处升起,连接着每一个在此生息繁衍的人。这些线中流动的不是力量,而是更朴素的东西:祈祷风调雨顺的愿望、庆祝丰收的喜悦、对故土的眷恋、对后代的期盼……是无数个体对“共同家园”最朴素的情感与依赖。
而这些线的源头,在大地的最深处,隐约有一个沉睡的、温暖而庞大的“存在”。祂没有具体形态,更像是这片土地本身孕育出的“灵”,是那无数朴素情感的汇聚与升华。祂在沉睡,却在睡梦中本能地梳理着那些金色的线,让它们不至于混乱、断裂,维持着这片土地的“生机循环”与“秩序平衡”。
社稷之灵。
陈渡瞬间理解了这烙印的含义。这就是那块俗神骸骨碎片生前真正的姿态——并非高高在上受人祭拜的神只,而是与大地共生、默默守护一方水土安宁的“灵”。
然后,烙印的画面变了。
大地震动,烽火燃起,金色的线开始一根根剧烈颤抖、变得黯淡、甚至……染上血色。恐惧、悲伤、绝望、怨恨……这些原本不属于这片土地基调的情感,开始顺着线反向污染那个沉睡的“灵”。灵在痛苦的梦境中挣扎,试图稳住那些线,但污染来得太快、太猛。
最终,在某一个临界点——
“灵”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
祂没有让污染吞噬自己、转而荼毒祂所守护的土地与生灵。而是……主动崩解了自己的核心。
不是死亡,而是将自身最纯净、最本源的那部分“神性”——那份关于“稳固”、“守护”、“秩序循环”的规则本质——剥离出来,凝结成一块“基石”。然后将自身被污染的部分连同绝大部分力量,一起引爆,试图将涌入的污染也一并带走。
爆炸应该很剧烈,但烙印中没有声音,只有一片刺目的、混杂着纯净金色与污浊血色的光芒。
光芒散去后,那片土地保住了,虽然伤痕累累,生机大减,但根基未毁,那些金色的线还在,只是变得极其微弱。
而那块被剥离出的“神性基石”,则在那场大爆炸中,不知穿透了多少时空屏障,流落到了不知名的角落,最终辗转落入了诡序之境,成为了陈渡他们所知的【俗神骸骨碎片】。
它保留了那位“社稷之灵”最纯粹的本质,却丢失了几乎所有的记忆、情感和具体形态。它只是一块“基石”,一块等待被重新铸入新神格、让那份守护意志得以延续的……种子。
现在,种子发芽了。
基石最后一点形体如轻烟般散去,未留丝毫残骸。
但在它彻底消失的位置,有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泥土与草木清香的“印记”,轻轻烙入了陈渡神格最深处、那十二根规则之柱的根基之上。
那不是力量,不是知识,甚至不是具体的规则条文。
那是一种……“倾向”。
一种“愿此方水土安宁”的本能倾向。
一种“秩序优于混乱”的天然选择。
一种“守护值得守护之物”的底层驱动。
它太微弱了,微弱到在陈渡此刻庞大的新生神格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它又太根本了,根本到如同大厦的地基中多了一抹特殊的颜色——平时看不见,却影响着整座建筑的稳固风格。
陈渡突然明白了。
这块骸骨碎片,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制造一个强大的新神”而存在的馈赠。那位古老的社稷之灵在最后时刻剥离它,或许只是出于最朴素的执念:“如果我不在了,至少要把‘守护’这个念头留下来。无论谁得到它,请……继续守护。”
它没有强制,没有契约,只是默默地将这份“倾向”融入得到者的根基。
你完全可以忽视它,继续走自己的路。但如果你心中本就有一丝类似的念头,它就会成为那念头的“压舱石”,让你在力量膨胀时不易迷失,在面临选择时,会下意识地偏向秩序与守护的那一侧。
一位古老俗神,在自身陨落的尽头,留下的最后痕迹与请求。
如此含蓄,如此温柔,却又如此……厚重。
陈渡的意识晶体静静悬浮,感受着神格根基处那多出来的一抹厚重亘古的底蕴。它没有增强任何具体权柄的威力,却让整个神格架构显得更加沉稳、坚实,与脚下这片大地(无论是现实还是诡序)的联系,也变得更加自然、紧密。
外界的傩神虚影,似乎也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那巨大虚影的脚下,原本只是规则实质化形成的微光“地面”,此刻竟隐隐有泥土的质感浮现,甚至有一缕极淡的、带着生机的青草气息弥漫开来——虽然只是一闪而逝的意象,却让这尊刚刚诞生的神只,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疏离,多了一丝扎根于斯、守护于斯的人间烟火气。
“嗯?”张九斤鼻翼微动,他好像闻到了……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在这片被神力肆虐、一片焦土的战场上?他惊疑不定地看向傩神虚影的脚下。
柳七则通过金蚕蛊的链接,感受到陈渡意识深处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让她感到安心和熟悉的“土地”般的厚重感。那不是陈渡原本的气息,更像是……某种古老而仁慈的存在,拍了拍陈渡的肩膀,然后微笑着化为风,融入了他的背影。
传承,在这一刻无声完成。
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激昂的宣告。只有一块碎片的彻底消散,和一抹底蕴的悄然融入。
陈渡缓缓“吐”出一口并不存在的悠长气息。
神性基石完全融合,骸骨碎片使命终结。
最后的障碍扫清。
此刻,他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神格稳固,权柄脉络清晰,意识清醒而强大。虽然对力量的操控还很生疏,但“硬件”已经完美就位,剩下的只是“软件”的适配和练习。
而练习的机会,马上就来。
高空之上,堕化妈祖酝酿的绝杀,已完成。
五颗压缩到极致的漆黑光点,在五条主干触手的尖端同时亮起。光点周围的空间在塌陷、光线在扭曲,仿佛五个微型的黑洞。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毁灭气息,锁定了下方那尊刚刚稳固的傩神虚影——以及虚影核心处,新生的陈渡。
这一击,祂不再有任何保留,要将这个刚刚诞生、还未完全熟悉力量的新神,连同这片区域的一切,彻底从存在层面抹除!
陈渡的意识晶体中,冷静的分析与神性基石的“稳固”倾向、骸骨烙印的“守护”本能、以及他自身不屈的意志,完美融合。
他没有恐惧,没有慌乱。
只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检验感。
检验这新生神格的力量。
检验这古老馈赠的底蕴。
检验自己,是否配得上这份传承,是否有能力……守护想要守护的一切。
傩神虚影抬起的“手”,五指缓缓收拢,不是握拳,而是一个奇异的、仿佛在虚空中握住某物柄部的手势。
虚影内部,陈渡的神格核心开始全功率运转。
十二规则之柱光芒大盛,权柄网络激烈震荡。
属于“俗神陈渡”的规则权柄,即将迎来诞生后的第一次——也是面对堕神终极一击的第一次——主动释放。
新神,踏着前者的余烬,于此降临。
直面,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