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才高中部中午十二点至一点是午练时间，随后的一点至一点四十为午休时间，每周五的午练时间，参加全国高中生英语演讲比赛的同学需要在一楼多功能教室集合，进行为期一个多月左右的特训。
九、十月是考试和比赛扎堆的时节，教室里弥漫着紧张的学习气氛。上集训课的英语老师还没进班，同学们自觉拿出额外习题埋头刷题，正午的阳光透过多功能教室的窗户洒进来，为紧张的学习氛围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阮璇和周蔚川是一起去的教室，上课前十分钟，阮璇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却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个男生。那人原本是来找她问题的，见她不在，便转向了周蔚川，反正周蔚川也是出了名的学霸，是他们在场所有人里除了阮璇最厉害的了。
阮璇没急着回座位，只是站在过道里，微微侧身听了一会儿。他们在讨论一道导数题，周蔚川的笔尖在草稿纸上轻点，偶尔勾画几下，讲解得条理分明，连刚来不久的阮璇都听懂了。
题目讲完，男生起身时才注意到阮璇就站在一旁。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刚要开口，阮璇已经先笑了笑：“没事。”声音很轻，说完便侧身让他过去。
她安静地坐回周蔚川旁边，目光低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教室里嘈杂的背景音里，她坐得笔直，只在无人注意时，睫毛轻轻颤了颤。
周蔚川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阮璇的小动作，他手臂松散地搭在桌沿，垂眼盯着面前的演算的草稿纸，修长的手指间一支黑色水笔漫不经心地转了两圈，笔尖突然停住，他倏地抬眼望向她。
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太明显了。
他们坐在教室最左侧的角落，临近后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地洒在桌面上，这一排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落在她脸上，将本就白皙的肌肤映得近乎透明，他能看清她小巧耳垂上细软的绒毛，甚至能隐约瞥见颈侧淡青色的血管。周蔚川忽然开口：“我刚才讲错了吗？”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阮璇闻声转过头，发梢在阳光下泛起深棕色的光泽。“没有。”她轻声回答。
“那你笑什么？”他目光没移开。
阮璇没想到被他发现了，唇角又弯起那个小小的弧度：“真想知道？”
“嗯。”周蔚川不自觉地向前倾身。
“我想到另一种解法，”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思路比你的更简洁。”
周蔚川先是一怔，随即整个人松弛下来靠向椅背，喉间溢出一声低笑，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她。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他忽然很想伸手揉揉她柔软的发顶，这个念头来得突然又强烈，让他不得不攥紧手中的笔才克制住冲动。
“哦？这么厉害。”周蔚川轻笑，尾音微微上扬。明明是哄小孩般的语气，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偏生带着几分认真的意味，阮璇眨了眨眼，觉得他这副模样格外生动。
距离上课铃响还有五分钟，教室里已坐满了人。
阮璇抬头瞥了眼墙上的电子钟，正要移开视线，就看见徐世嘉从前门走了进来，她微微眯起眼睛，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
徐世嘉不紧不慢地穿过过道，在前排找了个空位坐下，他周围的人看见他来了，都在和他打招呼，阮璇远远地盯着他的后脑勺，零碎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若隐若现。
前世的记忆里，檀歆说过周蔚川参加这次英语演讲比赛时出了些状况。
初赛就在他们英才举行，那天的比赛现场座无虚席，周蔚川一身黑色西装站在台上，灯光落在他身上，衬得他整个人清冷而挺拔。他的发音标准流畅，逻辑清晰有力，评委席上已经有人微微点头。可就在他讲到最关键的部分时，礼堂的音响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紧接着，他手中的麦克风彻底没了声音。
台下开始骚动，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面露惋惜。可周蔚川只是略微停顿了一秒，随即微微抬高声音，继续他的演讲，声音清朗，不带一丝慌乱，甚至比之前更加抑扬顿挫，仿佛这不过是一次即兴的考验。整个礼堂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听着他清晰而有力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檀歆说，那天后台的电路被人动过手脚，周蔚川的演讲稿也莫名其妙少了两页，好在他本来就是脱稿演讲，整篇文章都被他背下来了。
阮璇轻轻捏着手中的笔，目光落在前排徐世嘉的后颈上。初赛结束后公布成绩的那一天，她看见徐世嘉在走廊上看完成绩后，和周蔚川擦肩而过时冷得吓人的眼神。
那时她不以为意，可现在仔细一想，她大概猜到了前世那些状况的原因。
周蔚川注意到阮璇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徐世嘉身上，他微微蹙眉，却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安静地等待她回神。直到上课铃声骤然响起，阮璇才如梦初醒，这才发现周蔚川已经在她身侧静默多时。
她侧目望去，恰好撞进他含着探究的深邃眼神里。
阮璇唇角轻扬，指尖不经意地抚过脸颊，“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周蔚川同样报以微笑，摇了摇头，“没有。”
她心知他定是好奇方才自己对徐世嘉的异常关注，但此刻讲台上老师已经开始点名，阮璇压低声音，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俏皮，“等下课再告诉你。”
周蔚川闻言眉梢轻挑，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颔首道：“好。”他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两人之间默契的沉默里。
负责集训的老师接着上周五的内容讲完注意事项，又讲解了这次比赛的主题思想，十二点五十分，课程比预期的提前十分结束，阮璇收拾好书本，和周蔚川从后门一起离开教室。
走廊上三三两两的学生中，有人投来诧异的目光。“他们俩怎么走在一起？”一个外班的女生小声嘀咕，手指不自觉地卷着发尾。
“都是一班的，认识也不奇怪吧。”她的同伴望着那两道并肩而行的背影，“上周我就看见他们一起走了。”
“这样啊。”女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仍追随着那对身影，直到他们转过楼梯拐角，消失在视线里。
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将最后一点重叠的影子也融化在了光晕中。
高三一班在六楼最靠近楼梯口的位置，阮璇和周蔚川走的正是这个僻静的楼梯，这里除了偶尔经过的一班、二班学生，几乎无人踏足。
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四周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阮璇忽然开口：“像这种演讲比赛，你会把稿子背下来吗？”她知道答案，他一定会背，但她就是想听他说。
初赛并不强制脱稿，但复赛和决赛明确要求背诵。周蔚川几乎没有思考，直接回答：“会。”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脱稿不仅能加分，更重要的是能应对突发状况，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阮璇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突然问这个？”周蔚川侧头看她，目光带着探究，以他这些天和她接触下来的感觉看，她这个问题绝非随口一问。
阮璇指尖放在楼梯扶手上，语气轻描淡写：“最近校园帖子上你的热度很高。”她顿了顿，“树大招风，你刚转来英才，我怕有人背地里使绊子。”校园学生贴吧上那些“周蔚川也就那样”“不值一提”“等月考完看他能有多厉害”的酸话和刻意带节奏的帖子，她看得一清二楚。
周蔚川脚步微顿，她这是在担心他？这个认知让他唇角不自觉上扬。“没事，”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被讨论的永远是站在聚光灯下的人。
“你还会看校园帖？”他忽然抓住重点，语气难掩惊讶，还以为她不会关注这些。
阮璇自己也是一顿。
以前她确实不看，顶多扫两眼檀歆转发过来的内容，可自从他转学过来，每天刷新校园论坛竟成了她的习惯。
阮璇轻轻点头：“最近看得比较勤。”
她话锋一转：“你认识徐世嘉吗？”
周蔚川摇头：“我不认识，但听朋友提起过他。”徐世嘉和敖阳一样专攻计算机竞赛，敖阳说，这人是他在赛场上最强的竞争对手。
周蔚川之前从未和徐世嘉见过面，那天徐世嘉来问阮璇题目，和他对上视线时，周蔚川隐约感觉到这个之前没见过面的徐世嘉，似乎对他抱有某种说不清的敌意。
“中午我多看了他几眼，”阮璇的指尖轻轻敲着楼梯扶手，轻笑道：“是因为校园论坛都在传，你抢了他校草的位置。”
周蔚川转来英才不过月余，不仅迅速跻身高三级草行列，更直接取代了徐世嘉高中部校草的地位。
徐世嘉确实出色，俊朗的外表，年级前十的成绩，再加上学生会长的身份和八面玲珑的处事方式，一直是公认的校园风云人物。
但周蔚川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局面。
他有着更出众的相貌，更耀眼的成绩单，虽然不像徐世嘉那样刻意经营人际关系，但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反而让他收获了更多目光。
转角处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阮璇听见身侧传来一声轻笑：“这种虚名，我从来不在意。”
周蔚川目光微敛，他觉得她盯着徐世嘉看那么久，绝不会只是因为这种无聊的校草之争，但既然她选择用这个理由搪塞，他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有些事不必追问。如果她想说，自然会告诉他；如果她不想说，追问反倒显得刻意。
回到教室时，午练结束的铃声早已响过，教室里出奇地安静，大多数同学仍埋头奋笔疾书，连午休时间都不愿放过，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今天的化学午练试卷还摊在桌上，阮璇动作轻缓地在座位上坐下，拿起试卷，看见上面几道不需要做的题被檀歆用铅笔划掉了的痕迹。
阮璇转头看去，檀歆正枕着手臂趴在桌上，看似在休息，却在听到动静的瞬间从臂弯里递出一张浅紫色的方格线条的便签。